7/28/2008

三國歷史資料庫

三國資料庫呈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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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魏蜀吳三國名將君主,從側面探究三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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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三國時期之軍事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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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討三國時期的政治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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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三國就一定只有殺戮和謀略,其實它也蠻搞笑哦

三國傳説故事
從各種三國野史傳聞窺探三國史鮮為人知的一面


7/27/2008

三國網上教材

三國演義簡報(Three Kingdoms Powerpoint)
- 三國總覽
- 赤壁之戰
- 三氣周瑜
(基於版權理由我就不放圖片啦,空間已經預留,可隨意插入)


三國網上試題

多項選擇題:

- 初級(20題)

- 中級(15題)

- 高級(10題)

問答題:

劉備生平簡介

字玄德,涿郡(今河北涿州)人,為三國蜀漢開國君王。身高五尺七寸,垂手下膝,有一對大招風耳,不需攬鏡自照,眼睛的餘光也可以看到耳朵。由於沒有鬍鬚,因此曾被劉璋之官吏張裕取笑。

相傳劉備是西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劉勝的後代。早年賣草鞋、草蓆為生。175年,與同宗劉德然加入東漢末大儒盧植門下求學。但劉備不喜歡讀書,只喜歡穿著華美服飾,成天嬉犬遊馬、酣歌醉曲為樂。平日沈默寡言,常以謙虛恭敬待人,謙虛內斂,廣交豪傑。

及後黃巾之亂爆發,劉備得到中山縣富商張世平、蘇雙等人的資助,組織起義軍,與關羽、張飛一道討黃巾賊有功,被任為安喜尉。後來投奔公孫瓚,先加入了討伐董卓的戰爭,後捲入公孫瓚與袁紹間的鬥爭,屯兵于平原。又協助解北海孔融、徐州陶謙之危。陶謙臨終前把徐州讓予劉備。

不久後被呂布打敗,投靠曹操。一日,曹操宴請劉備,欲試探他的志向,對劉備說:「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劉備心中一驚,筷子從手中掉落。此時剛好打雷,便對曹操說:「一震之威,乃至於此!」,使曹操釋疑。而此事後,劉備便加入了董承,並向曹操借兵攻擊袁術,趁機擺脫曹操的控制。不料反曹事件敗露,董承被殺。曹操親自東征劉備。

最後劉備大敗,曹操虜獲劉備妻子及生擒關羽。劉備逃至青州,袁紹出鄴城二百里迎接。待了一個多月後,以前的部下又重新聚會,劉備便以出使劉表為由投奔荊州。劉表待以上賓之禮,准他屯於新野。

後來劉備三顧草盧請諸葛亮加入,得出三分天下的戰略方針。於當陽長阪為曹軍大敗後,逃到夏口,派諸葛亮出使孫權,與孫權結盟,於赤壁大敗曹操。又占荊南四郡為本,同時和東吳聯親。因受劉璋的別駕從事張松邀請共同拒曹,劉備與龐統一同進入益州,留諸葛亮、關羽等人據守荊州。

不料張松欲獻蜀地予劉備的心意敗露,遭到處死,導致劉備與劉璋關係惡化。劉備依龐統之計派黃忠、卓膺率軍攻劉璋,兵至涪城,同時諸葛亮、張飛、趙雲也從荊州率兵入蜀。最後劉璋出降,有志之士都紛紛來投。

另一方面,孫權知道劉備已得西川,希望討回荊州。不料劉備再三拖延,孫權對此十分怨恨,便派大將呂蒙偷襲荊州,並殺死關羽,雙方正式決裂。

221年諸葛亮、許靖、黃權等人上書勸劉備即帝位,劉備便於成都武擔的南面登基,國號仍為「漢」,史稱蜀漢。四月,大赦天下,並改元章武。任諸葛亮為丞相,許靖為司徒。設置百官,建立宗廟祭祀漢高祖等。五月,立皇后吳氏,太子劉禪。 六月,立劉永為魯王,劉理為梁王。

七月,劉備不聽眾官苦諫,執意發兵東吳,吳將陸遜火燒連營,於222年大敗蜀軍。劉備退到魚腹縣,並將其改為永安。後轉往白帝城。

223年駕崩於永安宮,享年六十三歲。五月,將遺體由永安運返成都,諡為昭烈皇帝。八月葬於惠陵。

劉備現有兩個墳墓。一個是成都市武侯祠內的惠陵;另一處在四川彭山的蓮花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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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劉備與劉巴

  當年,劉備得到孔明之後,曾說過他得到孔明是「如魚得水」,這樣的君臣關係,羨煞了後世百代。
  三顧茅廬的傳奇,世人已經熟到不能再熟。但是,如果以為諸葛亮是劉備尋訪賢才的過程中,最為辛苦的一個,那你就錯了。
  另一位奇才,劉備追他追得更辛苦,追遍了荊州益州,差點要殺到交趾去;追他的過程中,有時高興得要開宴會,有時氣得想乾脆把他砍死算了。而且,追到孔明之後,隨便劉備愛怎麼睡就怎麼睡,(三國的君臣常同眠以增進感情,這裡所說的睡就是睡的意思,不要想太多!)這個人身在蜀營,還是冷若冰霜,好像蜀國的人都欠他一樣。
  此人的才幹,連諸葛亮都自嘆不如,挖角最力的也是諸葛亮。為了把他請出來,劉備陣營幾乎是全部動員,這位架子奇大的劉巴,何許人也?

  劉巴字子初,是荊州世家名人,少年時就很有才幹,不過卻是打從他出名開始,就以「討厭劉備」出名。偏偏他跟劉備有緣到了極點,不管他怎麼閃,都會遇到劉備。

  他十八歲時,在荊州擔任郡署戶曹吏主記主簿。當時劉備正好來荊州投奔劉表。
  劉巴何時開始討厭劉備,我們不知道。只知道這時他已經十分有名氣,劉備叫周不疑去向他求學,劉巴一聽是劉備介紹的,拼命推辭,說自己承當不起,大大謙虛了一番。本來這只能證明他很謙虛,不能證明他討厭劉備,但是不久之後,劉備就發現原來他真的是討厭自己的。

  在赤壁之戰前夕,劉備被曹操打得落花流水,開始逃難,荊州的士族都跟著劉備走,只有劉巴一個人往北上,去找曹操。這下可表明他寧願去當漢賊,也不要跟劉備。

  曹操對他的投奔又驚又喜,任命他做掾(助理),後來曹操叫他去招撫長沙、零陵等地,這是委以極大的重任。劉巴說:「我不去。」曹操很奇怪,我要重用你,你居然不肯?當然就問原因了。劉巴臭著臉說:「劉備在荊州,我不要去!」原來長沙等地就在荊州以南。
  曹操似乎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義,笑著說:「安啦!萬一你遇到劉備,我派六軍去保護你!」
  「你說的喔!」有了這句保證,劉巴才上路了。

  想不到,他真的很衰,赤壁之戰曹操慘敗,諸葛亮指導劉備的戰略就是去奪長沙、零陵等郡。
  劉備入主零陵,聽說劉巴也在這裡,非常地高興。神經少一條的劉備還以為上次他沒跟自己南下,是被曹操抓去的關係。當劉備很熱情地準備去找劉巴敘敘舊,才發現劉巴逃走了,而且逃得很遠,逃到交趾(越南)。

  劉備再怎麼遲鈍,也終於發現人家真的不想理自己。賢才是都有點架子沒錯,但是當初他去三顧茅蘆時,孔明雖然也躲了他幾次,至少沒有逃走啊!(亮:「我是來不及跑。」)劉備覺得很沒面子,好像受到滿大的傷害。

  如果他知道劉巴有多討厭他,他可能會更傷心。劉巴逃到越南還不夠,怕劉備透過管道找到他,劉巴還改名換姓。

  老天好像有意跟劉巴鬧,逃到交趾改姓張的劉巴,在交趾的太守士燮手下做事,士燮是擁吳派,也是三國時代少數沒有捲入鬥爭的領導者。或許是劉巴給他的意見與他的作風不合,兩人處得不好,劉巴便離開了。經由牂牁道時,被益州郡守拘留,(我猜是他報假名,跟證件不合之類的問題)差點要被殺掉。(注:這個益州郡,與益州沒有關係,是在雲南省。)所幸太守的主簿覺得劉巴似乎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不愧是三國時代,鄉下地方的一個科長都有水鏡先生的識人功力),便將他送去見見益州牧劉璋。

  熟悉三國史的人大概都已經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了。

  劉璋本來是親曹派,派張松去對曹操表明態度。不料因為張松其貌不揚,曹操對他冷冷淡淡,憋了一肚子氣回來的張松便勸劉璋和劉備合起來對付曹操。劉璋沒什麼主見,也就同意了。(曹操正值赤壁戰敗,莫名其妙又少了個盟友,真是,人在走霉運的時候,什麼都不順……)
  這時劉巴被抓到劉璋面前,劉璋以前就聽過他的大名,大喜過望,馬上問他對自己有什麼好的意見?劉巴只給他一個意見:「不要接納劉備。」

  劉璋不聽,益州果然被劉備併吞。劉巴要再度展開他的「遠離劉備之旅」,卻被堵住,劉備這回卯起來不讓他跑了。孔明寫信給劉巴說:「你躲不掉的!天命如此,劉備就是你的真命天子,認命吧!給我出來!」劉巴回信說:「我是替劉璋辦事的,事情沒辦好,你應該放我回家才對,講那個什麼話!」

  總之,孔明死ㄠ活ㄠ,還是把劉巴ㄠ出來了。

  劉巴大概是放棄掙扎,只好答應為劉備效命。但是「你可以得到我的身體,不能得到我的心」,劉巴還是繼續討厭劉備。

  所謂「嫌烏及屋」,他對張飛、關羽當然也沒有好臉色。那個跟他老哥一樣少了一根神經的張飛,居然還興沖沖地跑到劉巴家睡覺。可能是聽說劉巴討厭劉備,張飛對他很好奇吧?也可能張飛還說過:「他的假名也姓張,我想他可能比較喜歡我!」之類很得意的話,也想體驗一下大哥跟孔明同榻而寢、如魚得水的感覺,便也去跟劉巴擠同一張床。

  劉巴沒想到除了幫劉備處理公事之外,還要陪他老弟睡……(我想這個誰都想不到的),睡就讓他睡,我不講話可以吧?張飛在劉巴家賴了一整天,東問西問,劉巴都沒開口吐出一個字,(可能會是不好聽的字),張飛終於發現(你早在進門見到他的臉色就該發現!)劉巴不歡迎自己(正確地說是很討厭!)。張飛氣得哇哇叫,孔明趕快居中調解,劉巴還是愛理不理地說:「我幹嘛要理他?」(對啊!張飛你沒事去別人家睡覺幹什麼?)

  最好笑的是這件事居然連吳國都知道了,吳國君臣在東家長西家短時(門外掛著「戰略研討中心」的牌子),聊到這事,張昭說:「劉巴實在是很不上道,對張飛這麼沒禮貌。」孫權說:「劉巴就是這樣嘛,高人都是有架子的。」(實在是有夠沒意義的對話,更無聊的是寫史的人還把它記下來。不過……滿好看的,呵,裴松之真可愛啊!)

  劉巴雖然很跩,卻有跩的本錢,在劉備攻取益州之後,國庫空空,劉備十分憂心。劉巴說:「小事一件,三個動作搞定:一、鑄值百錢的銅板通行;二、統一全國物價;三、實行公賣制度。」真不是蓋的,數月之間,府庫充實。sa|

  孔明ㄠ他真是ㄠ得太漂亮了!

  不禁想到咱們中華民國國庫空虛,健保可能要漲價,還有可能加稅。要是有劉巴這麼一號人物,不知有多好呢~~~

  這件事上面,就可以看出劉巴的能力實在罕見,但是他的態度非常被動,事情不塞給他,他絕不會搶著做。想也知道,他本來就是被逼著幫劉備的,當然不會追求表現。蜀國建國之後,詔命公文什麼的都是劉巴寫的,國號年號也都是他定的(好在他沒有公報私仇,把蜀國取名為「輸國」,年號章武取為「章螂」),但他實在太不願意被後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備:「當我的手下真的有這麼丟臉嗎?!」),因此,關於他的記載確實很少。

  劉巴在章武二年去世,時年只有三十九歲。總計花了十三年(生命中三分之一的時光)躲劉備,最後八年才認命。死後的他,總算可以擺脫劉備。

然而,他在天堂只清靜了不到一天(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劉備就跟來了。沒錯,劉巴去世的第二年,劉備也死了!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撞見。他們真是有緣啊!

劉巴討厭劉備的原因(合理揣測):
一、平平都姓劉,打不下一片地盤也就算了,到處自稱中山王劉靖的後代,很丟姓劉的臉耶!
二、投奔劉表也就算了,上個廁所還和劉表研究你的大腿,怎麼有這麼無聊的人啊?
三、大腿長肉也沒辦法,畢竟上了年紀,但是你可以去運動啊!哪有人長了贅肉就哭的?
四、我的職位是主事主簿,是管會計的,不是批作業簿的!你叫周不疑來拜我為師,真是莫名其妙。
五、徐庶、水鏡先生的態度都很明顯了,叫你不要去吵孔明,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傻?
六、孔明說你睡相不好,還愛找他一起睡,弄得孔明嚴重睡眠不足(臥龍就是很需要睡眠的龍,你懂不懂!),只好請求去東吳出使,你實在太不體貼他了。
七、每次打了敗仗,請發揮一點公德心,不要隨地亂丟老婆兒子,至少用個垃圾袋裝起來。也免得老是要趙雲替你埋、替你撿。
八、以前孫權就要跟你合作奪益州,你說劉璋是你本家,哭著求孫權放過他,結果咧?

7/20/2008

後出師表 諸葛亮

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以討賊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之臣伐賊,才弱敵疆也。然不伐賊,王業偏安;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偏安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高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陟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策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群疑滿腹,眾難塞胸;今歲不戰,明年不征;使孫策坐大,遂并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計,殊絕於人,其用兵也,彷彿孫吳;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偪於黎楊,幾敗北山,殆死潼關,然後偽定一時爾。況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委任夏侯,而夏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況臣駑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期年耳;然喪趙雲,陽群,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十餘人。突將無前,賓叟青羌,散騎武騎一千餘人。此皆數十年之內,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則損三分之二也.當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解五也。與賊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之時,曹操拊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東連吳越,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吳更違盟,關羽毀敗,秭歸磋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料。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覷也。

出師表 諸葛亮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德,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贓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姦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禕,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予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也,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盧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植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勤,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興復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於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德之言,則戮允等,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課,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云。

臨江仙 楊慎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
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談中

詠懷古跡 杜甫

諸葛大名垂宇宙 宗臣遺像肅清高

三分割據紆籌策 萬古雲霄一羽毛

伯仲之間見伊呂 指揮若定失蕭曹

運移漢祚終難復 志決身殲軍務勞

閣夜 杜甫

歲暮陰陽催短景 天涯霜雪霽寒宵

五更鼓角聲悲壯 三峽星河影動搖

野哭數家聞戰伐 夷歌幾處起漁樵

臥龍躍馬終黃土 人事音書漫寂寥

蜀相 杜甫

丞相祠堂何處尋 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 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繁天下計 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 長使英雄淚滿襟

古柏行 杜甫

孔明廟前有老柏 柯如青銅根如石

霜皮溜雨四十圍 黛色參天二千尺

君臣已與時際會 樹木猶為人愛惜

雲來氣接巫峽長 月出寒通雪山白

憶昨路遶錦亭東 先主武侯同閟宮

崔嵬枝幹郊原古 窈窕丹青戶牖長

落落盤踞雖得地 冥冥孤高多烈風

扶持自是神明力 正直原因造化劫

大廈如傾要梁棟 萬牛迴首丘山重

不露文章世已驚 未辭翦伐誰能送

苦心豈免容螻蟻 香葉終經宿鸞鳳

志士幽人莫怨嗟 古來材大難為用

蜀先生廟 劉禹錫

天地英雄氣
千秋尚凜然
勢分三足鼎
業復五銖錢
得相能開國
生兒不象賢
淒涼蜀故妓
來舞魏宮前

籌筆驛 李商隱

猿鳥猶疑畏簡書
風雲常為護儲胥
徒令上將揮神筆
終見降王走傳車
管樂有才真不忝
關張無命欲如何
他年錦里經祠廟
梁父吟成恨有餘

赤壁 杜牧

拆戟沈沙鐵未銷
自將磨洗認前朝
東風不與周郎便
銅雀春深鎖二喬

八陣圖 杜甫

功蓋三分國;
名成八陣圖。
江流石不轉,
遺恨失吞吳。

念奴嬌 赤壁懷古 蘇軾

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
雄姿英發,羽扇綸巾,
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諸葛亮的鵝毛扇

諸葛亮的鵝毛扇代表著智慧和才幹,所以在有關諸葛亮的戲曲中,孔明總是手拿鵝毛扇。


關於鵝毛扇,民間流傳著這樣的故事,黃承彥的千金小姐黃月英並非醜陋,而是一個非常聰明美麗、才華出衆的姑娘。黃承彥怕有爲的青年有眼不識荊山 玉,故稱千金爲“阿醜”。阿醜黃月英不僅筆下滔滔,而且武藝超群,她曾就學于名師。藝成下山時,師傅贈送她鵝毛扇一把,上書“明”、“亮”二字。二字中還 密密麻麻地藏著攻城略地、治國安邦的計策。並囑咐她,姓名中有明亮二字者,即是你的如意郎君。後來黃承彥的乘龍快婿,就是吟嘯待時、未出隆中便知天下三分 的名字中有“明”、“亮”二字的未來蜀國丞相諸葛亮。結婚時,黃月英便將鵝毛扇作爲禮物贈給諸葛亮。孔明對鵝毛扇愛如掌上明珠,形影不離。他這樣作不僅表 達了他們夫妻間真摯不渝的愛情,更主要的是熟練並運用扇上的謀略。所以不管春夏秋冬,總是手不離扇。


清朝康熙年間,襄陽觀察使趙宏恩在《諸葛草廬詩》中寫道:“扇搖戰月三分鼎,石黯陰雲八陣圖”,就足以證明諸葛亮手執鵝毛扇的功用以及他手不離扇的原因。

來自: http://hk.knowledge.yahoo.com/question/?qid=7007033000640

周瑜與諸葛亮對詩趣聞

三國時代,周瑜嫉妒孔明的才能,總想加害孔明。有一天想出了一條妙計,設宴相請,並以對詩爲名進行加害。孔明早已覺察周瑜的心意,便故意說:“誰輸了就砍誰的頭。”周瑜暗自大喜,忙說:“君子無戲言,戲言非君子。”

魯肅見他倆擊掌爲定,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埋怨孔明聰明一生,糊塗一時,輕易地入了圈套。而孔明假裝不知,泰然自若,反拉著魯肅的手說:“子敬也算一個。”

周瑜見孔明中計,十分高興,首先出詩一首:“有水也是溪,無水也是奚。去掉溪邊水,加鳥便是"奚鳥" ,得志貓兒雄過虎,落毛鳳凰不如"奚鳥" 。”

孔明聽了,心中暗想,自己身爲蜀國軍師,今日落入周瑜之手,豈不是“奚鳥”嗎?便立即吟詩以對曰:“有木也是棋,無木也是其。去掉棋邊木,加欠便是欺。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周瑜聞言大怒,魯肅早已留意這場龍虎鬥,見周都督意欲爆發,急忙勸解道:“有水也是湘,無水也是相。去掉湘邊水,加雨便是霜,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風波平息了,周瑜怒氣未消,他更換內容,又吟詩一首:“有目也是"目醜 ",無目也是醜 。去掉"目醜"邊目,加女便是妞,隆中女子生得醜,百里難挑一個妞。”

孔明見周瑜奚落自己的夫人,也就毫不客氣反唇相譏,遂吟誦道:“有木也是橋,無木也是喬。去掉橋邊木,加女便是嬌。江東美女數二喬,難護銅雀不鎖嬌。”

孔明的嘲諷,激得周瑜怒火萬丈,暴跳如雷,暗令伏兵團團圍住,孔明毫不驚慌,穩如泰山。魯肅立即上前勸阻:“都督息怒!我有一詩奉獻:‘有木也是槽,無木也是曹。去掉槽邊木,加米便是糟。今日這事在破曹,龍虎相殘大事糟。’”

魯肅以詩指點,周瑜恍然大悟,遂喝退刀斧手,與孔明共議破曹妙計,幹出了後來流傳千古的火燒赤壁的大事業。

來自: http://hk.knowledge.yahoo.com/question/?qid=7007033000640

諸葛亮的八卦衣

在戲劇和圖面中,諸葛亮都是身披八卦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姿態。據民間傳說諸葛亮的八卦衣是他勤奮好學,師母所賞賜。


諸葛亮少年時代,從學于水鏡先生司馬徽,諸葛亮學習刻苦,勤於用腦,不但司馬德操賞識,連司馬的妻子對他也很器重,都喜歡這個勤奮好學,善於用腦子的少年。那時,還沒有鐘錶,記時用日晷,遇到陰雨天沒有太陽。時間就不好掌握了。爲了記時,司馬徽訓練公雞按時鳴叫,辦法就是定時喂食。諸葛亮天資聰穎,司馬先生講的東西,他一聽便會,不解求知饑渴。爲了學到更多的東西,他想讓先生把講課的時間延長一些,但先生總是以雞鳴叫爲准,於是諸葛亮想:若把公雞嗚叫的時間延長,先生講課的時間也就延長了。於是他上學時就帶些糧食裝在口袋裏,估計雞快叫的時候,就喂它一點糧食,雞一吃飽就不叫了。


過了一些時候,司馬先生感到奇怪,爲什麽雞不按時叫了呢?經過細心觀察,發現諸葛亮在雞快叫時給雞喂食。司馬先生在上課時,就問學生,雞爲什麽不按時叫鳴?其他學生都摸不著頭腦。諸葛亮心裏明白,可他是個誠實的人,就如實地把雞快叫的時候喂食來延長老師授課時間的事如實報告了司馬先生。司馬先生很生氣,當場就把他的書燒了,不讓他繼續讀書了。諸葛亮求學心切,不能讀書怎麽得了,可又不能硬來,便去求司馬夫人。司馬夫聽了請葛亮喂雞求學遭罰之事深表同情,就向司馬先生說情。司馬先生說:“小小年紀.不在功課上用功夫,倒使心術欺蒙老師。這是心術不正,此人不可大就。”司馬夫人反復替諸葛亮說情,說他小小年紀,雖使了點心眼,但總是爲了多學點東西,並沒有他圖。司馬先生聽後覺得有理,便同意諸葛亮繼續讀書。


司馬先生盛怒之下燒了諸葛亮的書,後經夫人勸解,又同意諸葛亮來繼續讀書。可沒有書怎麽讀呢?夫人對司馬先生說:“你有一千年神龜背殼,傳說披在 身上,能使人上知千年往事,下曉五百年未來.不妨讓諸葛亮一試.如果靈驗,要書作甚?”司馬先生想到把書已燒了,也只好按夫人說的辦。


諸葛亮將師母送的神龜背殼往身上一披,即成了他的終身服飾——八卦衣,昔日所學,歷歷在目,先生未講之道,也能明白幾分。

來自: http://hk.knowledge.yahoo.com/question/?qid=7007033000640

神機妙算救後代

相傳,諸葛亮在臨死前對後代說:“我死後,你們中的一個將來會遇到殺身大禍。到那時,你們把房拆了,在牆裏面有一個紙包,有補救的辦法。”


諸葛亮死後,司馬炎打下天下當了皇帝。他得知:朝廷中的一員將軍是諸葛亮的後代,便想治治他。有一天,司馬炎找了個藉口,把這個將軍定了死罪。在金殿上,司馬炎問:“你祖父臨死前說了些什麽?”這個將軍就一五一十地把諸葛亮的話說給他聽。司馬炎聽後,使命令上兵們把房子拆了,取出紙包。只見紙包裏 面有封信,上面寫著“遇皇而開”。土兵們把信遞給炎,炎打開信,只見裏面寫道:“訪問後返三步。”炎立即站起身退後三步。他剛站穩,只聽“哢嚓嚓”一聲 響,炎龍案上面正對的房頂上,一根玉掉下來。把桌椅砸得粉碎。0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反過來再看信後面寫道,“我救你一命,請你留我後代一命。”看完這封 信,暗暗佩服諸葛亮的神機妙算。後來.他把那個將軍官復原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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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留子

諸葛亮不僅能種出好莊稼,而且還有一手種西瓜的好手藝。襄陽一帶曾有這麽一個規矩:進了西瓜園,瓜可吃飽,瓜子不能帶走。傳說這條“規矩”也是當年請葛亮留下來的。


諸葛亮種的西瓜,個大、沙甜、無尾酸。凡來隆中作客和路過的人都要到瓜園飽飽口福。周圍的老農來向他學種瓜的經驗,他毫不保留地告訴他們瓜要種在 沙土地上,上麻餅或香油腳子。好多人都來問他要西瓜種子,因爲以前沒有注意留瓜子,許多人只好掃興而歸。第二年,西瓜又開園了,他在地頭上插了個牌子,上 面寫道:“瓜管吃好,瓜子留下。”


諸葛亮把瓜子冼淨、曬乾,再分給附近的瓜農。現在,漢水兩岸沙地上的賈家湖、長豐洲、小樊洲的西瓜仍有名氣,個大、皮薄、味沙甜。有些地方還遵守那條“吃瓜留子”的老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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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笑話趣聞

劉備與劉巴

周瑜與諸葛亮對詩趣聞

諸葛亮的八卦衣

神機妙算救後代


吃瓜留子

三國將軍們被偷手機後的情況

三國故事及傳說

趙雲是女人!

曹操是歷史上最牛的盜墓者

一般人不了解的諸葛亮生平幾大疑案

三國遊戲

三國志、三國無雙、富甲天下等系列攻略、秘笈、道具指南、心得及下載提示。


富甲天下
-富甲天下5


三國志
-三國志12
-三國志11
-三國志10

三國無雙
-三國無雙6
-三國無雙5

三國志曹操傳

三國志英傑傳

三國志孔明傳

三國政治體制

三國時期的政治制度和東漢稍有不同,以曹魏改革較多,後來西晉也大多繼承其制度。魏文帝曹丕為了避免尚書台(行政機關)權力過大,正式分離出中書監(決策機關),政治制度開始走向三省六部制。另外,又新設置移動式的行尚書台,稱為行台制。由尚書台分出部份官員來隨皇帝移動辦事。地方制度方面,出現類似軍區司令的都督制,其中「都督中外諸軍事」掌握中央軍政權力,司馬氏三世即皆以此職務掌握曹魏朝廷。孫吳也設有中書令與都督中外諸軍事。三國均設有類似禦史台的監察機關。

曹操鑑於東漢選舉弊政,用人不重虛德,採用「唯才是舉」的方式,並在先後提出三次求賢令。220年曹魏陳群建立九品中正製作為拔選人才的制度,以取代漢代的察舉制度。其主要內容是在地方委任地方士紳為中正官,由中正官以家世、道德、才能為標準評定各地方人士。這些評定出來的標準,會呈上中央作為授官依據。這一制度由於完全取決於中正官(通常由世族擔任)的喜好或利益,幾乎使世族完全壟斷官職。這為西晉世族政治打下基礎,形成「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局面,直到隋唐才被科舉制度取代。


蜀漢丞相諸葛亮像蜀漢以丞相掌握政事,諸葛亮死後不再設置,政事改由尚書事掌握。軍權以大司馬掌軍事行政,大將軍為最高軍事統帥。諸葛亮入蜀後即提倡治實精神。他安撫百姓打壓豪強,提倡法度規範;約制官職,嚴格遵從權制;並且廣開誠心,公平行事。然而因此得不到益州大部分世族的支持,蜀漢重用的人才並非多出自益州。政律方面,《蜀科》即由諸葛亮、法正、劉巴、李嚴及伊籍等人共同編列。劉禪執政後,政策多由諸葛亮所主持。他在朝內制定規範,訓誡大臣;而朝外風氣清廉,人心不亂。諸葛亮死後,蔣琬、費禕、董允等都繼續諸葛亮的政策;後來劉禪寵信宦官黃皓,朝政開始變壞。儘管如此,到蜀漢滅亡為止,地方的政風仍算清廉。

孫吳也以丞相掌握政事。然而為皇帝進侍的侍中一職,權力甚大。宗室孫峻、孫綝都以侍中參與政事。軍權以大司馬掌軍事行政,大將軍、上大將軍為最高軍事統帥,其中都督中外諸軍事的權任尤重。其治國方針大致以限江自保與施德緩刑為主,政治制度大致上跟東漢相近。然而其政權受南渡的江北世族張昭、周瑜及魯肅等和早在漢朝時長居江南的吳姓世族[18] 影響。吳姓世族中出名的有丞相顧雍和名將陸遜、陸抗。在農業方面設有復客制來免除部份佃戶課役,實際上減輕地主負擔,開西晉蔭親制佃戶無課役之先聲。雖然孫權在顧雍協助下興修水利,江南獲得開發。但孫權在繼承人之事沒處理好,使得後來的政局不穩。孫權去世之後,朝政後來被權臣孫峻、孫綝等人挾持。吳景帝孫休去世後,大臣認為太子年幼,擁立年紀較長的孫皓為帝。但他卻是一個殘虐和好酒色的君主,進而導致孫吳亡國。

7/18/2008

三國軍事

三國軍事制度大部分沿用漢制,但是又有幾個重大變革,產生許多制度以及部曲的興盛。

世兵制起源自漢末的質任制,當時軍閥為避免士兵逃散,將其家屬集中管理,形成軍戶。由於長年戰亂,最後出現專司作戰的「軍戶」、「士家」,子承父業,甚至祖孫三代都為兵。而且年老之後也不能退役,改為從事後勤運輸方面的工作。世兵制是對於東漢募兵制、徵兵制並行制度的重要變革,並逐漸取代了前者,保持了很多勢力穩定的作戰力量。

內軍外軍制度與都督制:內軍或中軍負責政治中心的治安防衛,外軍負責邊境、軍事要地的守衛,並從事屯田,互不統屬。中軍的領導為中護軍、中領軍,除了掌握中軍還要負責各級軍事將領的選拔工作。由於中軍為「都督中外諸軍事」,掌握軍隊中樞,往往成為權臣奪權的重要途徑之一。曹魏將分軍隊為中軍、外軍和州郡軍(地方軍隊)。而蜀漢與孫吳也有分外軍為中、前、左、右、後五軍。戰區依都督制可加設「都督諸州軍事」,其軍政和一,多跨越州郡。例如,曹魏設有雍涼都督和揚州都督。蜀漢設有漢中都督、永安都督和庲降都督。孫吳也於西陵、江陵、巴丘、交州及廣州等地設立都督。

部曲在漢代本是軍隊編制的名稱,後泛指私人統率的軍隊。東漢末期戰亂連年,許多苦於戰亂的農民都去請求武裝的世族豪強保護。而世族大姓為聚眾自保而收編農民,敵人入侵時為部曲而作戰,平時則為佃客從事生產。後來大力發展成為私家軍隊。其中孫吳實行世襲領兵制,合法化的使將領與土兵建立世代的隸屬關係。


連弩的側視圖在三國各軍特性方面,魏軍主要區分為步軍、騎軍和水軍,此外還設有虎豹騎、烏桓騎兵等精銳軍隊。在前期,兵員靠募集、徵發及強制降俘和少數民族為兵等。到後期,逐漸形成世兵制,並成為主要集兵方式。為了兵源穩定,曹魏實施軍戶、民戶嚴格分離,除其子世代為兵外,軍戶的妻女也只嫁軍戶,保證其繁衍。

吳軍以舟師為主,步兵次之。孫吳水軍發達,在濡須口和西陵設有水軍基地,在侯官(今福建閩侯)設有造船廠。其所造名為「長安」的戰船,可載士兵千餘人。其精銳軍隊有車下虎士、丹陽青巾軍與交州義士等。孫吳還有設有山越兵、蠻兵、夷兵等少數民族部隊。由於比較特殊的社會政治環境,孫吳除了有世兵制外,還有世襲領兵制。各將領所領軍隊算是其部曲,軍隊除了服從中央指揮參與戰役,但還要為其將領提供其它耕種雜役等。在將領死後軍隊須繼續聽令將領之子或其弟等繼承者。

蜀軍以步兵為主,騎兵次之。蜀漢亦編有少數民族部隊,主要有賨兵、叟兵、青羌兵等,當中以「無當飛軍」最出名。在武器裝備方面,蜀漢比秦漢時有所發展。兵源方面,蜀漢實施世兵制,由於人口遠遠少於其它兩國,也實施徵兵制來補充兵源。諸葛亮發明八陣圖以利立營練兵。在補給方面設計出木牛流馬以利山地運輸。他還製造出一弩發十矢的連弩,並以此編製成「連弩士。

三國地理




涼州﹕西涼﹐西平
壅州﹕天水﹐長安
益州﹕武都﹐漢中﹐培城﹐成都﹐巴蜀﹐永安
荊州﹕上庸﹐宛城﹐新野﹐襄陽﹐江陵﹐武陵﹐長沙﹐零陵﹐桂陽
交州﹕永昌﹐建寧﹐三江
揚州﹕柴桑﹐潘陽﹐蘆江﹐江夏﹐壽春﹐曠陵﹐建野﹐吳城﹐會稽
豫州﹕許昌﹐汝南
徐州﹕下邳﹐小沛
司州﹕洛陽
兗州﹕焦城
青州﹕濟南﹐北海
并州﹕晉陽﹐上黨
冀州﹕澎海﹐平原
幽州﹕北平﹐遼東

三國詩詞

念奴嬌 赤壁懷古 蘇軾

赤壁 杜牧

臨江仙 楊慎

出師表 諸葛亮

後出師表 諸葛亮

籌筆驛 李商隱

蜀先生廟 劉禹錫

八陣圖 杜甫

古柏行 杜甫

蜀相 杜甫

閣夜 杜甫

詠懷古跡 杜甫

誡子書 諸葛亮

誡外甥書 諸葛亮

隆中對 選自《三國志·蜀志·諸葛亮傳》

7/14/2008

三國演義全文

~歡迎線上閱讀三國演義原文~

臨江仙】- 楊慎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
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談中


<目錄>

第一回
宴桃園豪傑三結義  斬黃巾英雄首立功


第二回
張翼德怒鞭督郵   何國舅謀誅宦豎

第三回
議溫明董卓叱丁原  餽金珠李肅說呂布


第四回
廢漢帝陳留踐位   謀董賊孟德獻刀

第五回
發矯詔諸鎮應曹公  破關兵三英戰呂布

第六回
焚金闕董卓行兇   匿玉璽孫堅背約

第七回
袁紹磐河戰公孫   孫堅跨江擊劉表

第八回
王司徒巧使連環計  董太師大鬧鳳儀亭

第九回
除暴徒呂布助司徒  犯長安李傕聽賈詡

第十回
勤王室馬騰舉義   報父讎曹操興師

第十一回
劉皇叔北海救孔融  呂溫侯濮陽破曹操

第十二回
陶恭祖三讓徐州   曹孟德大戰呂布

第十三回
李傕郭汜大交兵   楊奉董承雙救駕


第十四回
曹孟德移駕幸許都  呂奉先乘夜襲徐郡


第十五回
太史慈酣鬥小霸王  孫伯符大戰嚴白虎

第十六回
呂奉先射戟轅門   曹孟德敗師淯水


第十七回
袁公路大起七軍   曹孟德會合三將


第十八回
賈文和料敵決勝   夏侯惇拔矢啖睛


第十九回
下邳城曹操鏖兵   白門樓呂布殞命


第二十回
曹阿瞞許田打圍   董國舅內閣受詔


第二十一回
曹操煮酒論英雄   關公賺城斬車胄

第二十二回
袁曹各起馬步三軍  關張共擒王劉二將

第二十三回
禰正平裸衣罵賊   吉太醫下毒遭刑

第二十四回
國賊行兇殺貴妃   皇叔敗走投袁紹

第二十五回
屯土山關公約三事  救白馬曹操解重圍

第二十六回
袁本初敗兵折將   關雲長掛印封金

第二十七回
美髯公千里走單騎  漢壽侯五關斬六將


第二十八回
斬蔡陽兄弟釋疑   會古城主臣聚義


第二十九回
小霸王怒斬于吉   碧眼兒坐領江東

第三十回
戰官渡本初敗績   劫烏巢孟德燒糧

第三十一回
曹操倉亭破本初   玄德荊州依劉表

第三十二回
奪冀州袁尚爭鋒   決漳河許攸獻計

第三十三回
曹丕乘亂納甄氏   郭嘉遺計定遼東

第三十四回
蔡夫人隔屏聽密語  劉皇叔躍馬過檀溪

第三十五回
玄德南漳逢隱淪   單福新野遇英主

第三十六回
玄德用計襲樊城   元直走馬薦諸葛
第三十七回
司馬徽再薦名士   劉玄德三顧草廬

第三十八回
定三分隆中決策   戰長江孫氏報讎

第三十九回
荊州城公子三求計  博望坡軍師初用兵

第四十回
蔡夫人議獻荊州   諸葛亮火燒新野
第四十一回
劉玄德攜民渡江   趙子龍單騎救主

第四十二回
張翼德大鬧長坂橋  劉豫州敗走漢津口

第四十三回
諸葛亮舌戰群儒   魯子敬力排眾議

第四十四回
孔明用智激周瑜   孫權決計破曹操

第四十五回
三江口曹操折兵   群英會蔣幹中計

第四十六回
用奇計孔明借箭   獻密計黃蓋受刑

第四十七回
闞澤密獻詐降書   龐統巧授連環計

第四十八回
宴長江曹操賦詩   鎖戰船北軍用武

第四十九回
七星壇諸葛祭風   三江口周瑜縱火

第五十回
諸葛亮智算華容   關雲長義釋曹操

第五十一回
曹仁大戰東吳兵   孔明一氣周公瑾

第五十二回
諸葛亮智辭魯肅   趙子龍計取桂陽

第五十三回
關雲長義釋黃漢升  孫仲謀大戰張文遠

第五十四回
吳國太佛寺看新郎  劉皇叔洞房續佳偶

第五十五回
玄德智激孫夫人   孔明二氣周公瑾

第五十六回
曹操大宴銅雀臺   孔明三氣周公瑾

第五十七回
柴桑口臥龍弔喪   耒陽縣鳳雛理事

第五十八回
馬孟起興兵雪恨   曹阿瞞割鬚棄袍

第五十九回
許褚裸衣鬥馬超   曹操抹書間韓遂

第六十回
張永年反難楊修   龐士元議取西蜀

第六十一回
趙雲截江奪阿斗   孫權遺書退老瞞

第六十二回
取涪關楊高授首   攻雒城黃魏爭功

第六十三回
諸葛亮痛哭龐統   張翼德義釋嚴顏

第六十四回
孔明定計捉張任   楊阜借兵破馬超

第六十五回
馬超大戰葭萌關   劉備自領益州牧

第六十六回
關雲長單刀赴會   伏皇后為國捐生

第六十七回
曹操平定漢中地   張遼威震逍遙津

第六十八回
甘寧百騎劫魏營   左慈擲盃戲曹操


第六十九回
卜周易管輅知機   討漢賊五臣死節


第七十回
猛張飛智取瓦口隘  老黃忠計奪天蕩山


第七十一回
占對山黃忠逸待勞  據漢水趙雲寡勝眾

第七十二回
諸葛亮智取漢中   曹阿瞞兵退斜谷

第七十三回
玄德進位漢中王   雲長攻拔襄陽郡

第七十四回
龐令明擡櫬決死戰  關雲長放水淹七軍
第七十五回
關雲長刮骨療毒   呂子明白衣渡江

第七十六回
徐公明大戰沔水   關雲長敗走麥城

第七十七回
玉泉山關公顯聖   洛陽城曹操感神

第七十八回
治風疾神醫身死   傳遺命奸雄數終

第七十九回
兄逼弟曹植賦詩   姪陷叔劉封伏法

第八十回
曹丕廢帝篡炎劉   漢王正位繼大統

第八十一回
急兄讎張飛遇害   雪弟恨先主興兵

第八十二回
孫權降魏受九錫   先主征吳賞六軍

第八十三回
戰猇亭先主得讎人  守江口書生拜大將

第八十四回
陸遜營燒七百里   孔明巧布八陣圖

第八十五回
劉先主遺詔託孤兒  諸葛亮安居平五路

第八十六回
難張溫秦宓逞天辯  破曹丕徐盛用火攻

第八十七回
征南寇丞相大興師  抗天兵蠻王初受執

第八十八回
渡瀘水再縛番王   識詐降三擒孟獲

第八十九回
武鄉侯四番用計   南蠻王五次遭擒

第九十回 
驅巨獸六破蠻兵   燒藤甲七擒孟獲

第九十一回
祭瀘水漢相班師   伐中原武侯上表

第九十二回
趙子龍力斬五將   諸葛亮智取三城

第九十三回
姜伯約歸降孔明   武鄉侯罵死王朗

第九十四回
諸葛亮乘雪破羌兵  司馬懿剋日擒孟達

第九十五回
馬謖拒諫失街亭   武侯彈琴退仲達

第九十六回
孔明揮淚斬馬謖   周魴斷髮賺曹休

第九十七回
討魏國武侯再上表  破曹兵姜維詐獻書
第九十八回
追漢軍王雙受誅   襲陳倉武侯取勝
第九十九回
諸葛亮大破魏兵   司馬懿入寇西蜀

第一百回
漢兵劫寨破曹真   武侯鬥陣辱仲達

第百零一回
出隴上諸葛妝神   奔劍閣張郃中計

第百零二回
司馬懿占北原渭橋  諸葛亮造木牛流馬

第百零三回
上方谷司馬受困   五丈原諸葛禳星

第百零四回
隕大星漢丞相歸天  見木像魏都督喪膽

第百零五回
武侯預伏錦囊計   魏主拆取承露盤

第百零六回
公孫淵兵敗死襄平  司馬懿詐病賺曹爽

第百零七回
魏主歸政司馬氏   姜維兵敗牛頭山

第百零八回
丁奉雪中奮短兵   孫峻席間施密計
第百零九回
困司馬漢將奇謀   廢曹芳魏家果報

第百一十回
文鴦單騎退雄兵   姜維背水破大敵

第百十一回
鄧士載智取姜伯約  諸葛誕義討司馬昭

第百十二回
救壽春于詮死節   取長城伯約鏖兵

第百十三回
丁奉定計斬孫琳   姜維鬥陣破鄧艾

第百十四回
曹髦驅車死南闕   姜維棄糧勝魏兵
第百十五回
詔班師後主信讒   託屯田姜維避禍

第百十六回
鍾會分兵漢中道   武侯顯聖定軍山

第百十七回
鄧士載偷度陰平   諸葛瞻戰死綿竹
第百十八回
哭祖廟一王死孝   入西川二士爭功
第百十九回
假投降巧計成虛話  再受禪依樣畫葫蘆

第百二十回
薦杜預老將獻新謀  降孫皓三分歸一統

- 完 -

7/13/2008

三國演義 第百二十回 薦杜預老將獻新謀 降孫皓三分歸一統

  卻說吳主孫休,聞司馬炎已篡魏,知其必將伐吳,憂慮成疾,臥床不起,乃召丞相濮陽興入宮中,令太子孫(上雨下單)出拜。吳主把興臂,手指(上雨下單)而卒。興出與群臣商議,欲立太子孫(上雨下單)為君。左典軍萬彧曰:「(上雨下單)幼不能專政,不若取烏程侯孫皓立之。」左將軍張布亦曰:「皓才識明斷,堪為帝王。丞相濮陽興不能決,入奏朱太后。太后曰:「吾寡婦人耳,定知社稷之事?卿等斟酌立之,可也。」

  興遂迎皓為君。皓字元宗,大帝孫權太子孫和之子也。當年七月,即皇帝位,改元為元興元年,封孫(上雨下單)為豫章王,追諡父和為文皇帝,尊母何氏為太后,加丁奉為左右大司馬。次年改為甘露元年。皓凶暴日甚,酷溺酒色,寵幸中常侍岑昏。濮陽興,張布諫之,皓怒斬二人,滅其三族。由是廷臣緘口,不敢再諫。又改寶鼎元年,以陸凱、萬彧為左右丞相。時皓居武昌,揚州百姓泝流供給,甚苦之;又奢侈無度,公私匱乏。陸凱上疏諫曰:

今無災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臣竊痛之。昔漢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劉失道,皆為晉有:此目前之明驗也。臣愚但為陛下惜國家耳。武昌土城險瘠,非王者之都,且童謠雲:「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此足明民心與天意也。今國無一年之蓄,有露根之漸;官吏為苛擾,莫之或恤。大帝時,後宮女不滿百;景帝以來,乃有千數;此耗財之甚者也。又左右皆非其人,群黨相挾,害忠隱賢,此皆蠹政病民者也。願陛下省百役,罷苛擾,簡出宮女,清選百官,則天悅民附而國安矣。

  疏奏,皓不悅,又大興土木,作昭明宮,令文武各官入山採木;又召術士尚廣,令筮蓍問取天下之事。尚對曰:「陛下筮得吉兆,庚子歲青蓋,當入洛陽。」皓大喜,謂中書丞華覈曰:「先帝納卿之言,分頭命將,沿江一帶,屯數百營,命老將丁奉總之。朕欲兼併漢土,以為蜀主復讎,當取何地為先?」覈諫曰:「今成都不守,社稷傾崩,司馬炎必有吞吳之心。陛下宜修德以安吳民,乃為上計。若強動兵甲,正猶披麻救火,必致自焚也。願陛下察之。」皓大怒曰:「朕欲乘時恢復舊業,汝出此不利之言,若不看汝舊臣之面,斬首號令!」叱武士推出殿門。華覈出朝歎曰:「可惜錦繡江山,不久屬於他人矣!」遂隱居不出。於是皓令鎮東將軍陸抗部兵屯江口,以圖襄陽。

  早有消息報入洛陽。近臣報知晉主司馬炎,晉主聞陸抗寇襄陽,與眾官商議。賈充出班奏曰:「臣聞吳國孫皓,不修德政,專行無道。陛下可詔都督羊祜率兵拒之,俟其國中有變,乘勢攻取,東吳反掌可得也。」炎大喜,即降詔遣使到襄陽,宣諭羊祜。祜奉詔,整點軍馬,預備迎敵。自是羊祜鎮守襄陽,甚得軍民之心。吳人有降而欲去者,皆聽之。減戍邏之卒,用以墾田八百餘頃。其初到時,軍無百日之糧。及至來年,軍中有十年之積。祜在軍,嘗著輕裘,繫寬帶,不披鎧甲,帳前侍衛者不過十餘人。

  一日,部將入帳稟祜曰:「哨馬來報吳兵皆懈怠,可乘其無備而襲之,必獲大勝。」祜笑曰:「汝眾人小覷陸抗耶?此人足智多謀,日前吳主命之攻拔西陵,斬了步闡及其將士數十人,吾救之無及。此人為將,我等只可自守;候其內有變,方可圖取。若不審時勢而輕進,此取敗之道也。」眾將服其論,只自守疆界而已。

  一日,羊祜引諸將打獵,正值陸抗亦出獵。羊祜下令:「我軍不許過界。」眾將得令,止於晉地打圍,不犯吳境。陸抗望見,歎曰:「羊將軍兵有紀律,不可犯也。」日晚各退。

  祜歸至軍中,察問所得禽獸,被吳人先射傷者皆送還。吳人皆悅,來報陸抗。抗召來人入問曰:「汝主帥能飲酒否?」來人答曰:「必得佳釀則飲之。」抗笑曰:「吾有斗酒,藏之久矣。今付與汝持去,拜上都督。此酒陸某親釀自飲者,特奉一勺,以表昨日出獵之情。」來人領諾,攜酒而去。左右問抗曰:「將軍以酒與彼,有何主意?」抗曰:「彼既施德於我,我豈得無以酬之?」眾皆愕然。

  卻說來人回見羊祜,以抗所問,並奉酒事,一一陳告。祜笑曰:「彼亦知吾能飲乎?」遂命開壺取飲。部將陳元曰:「其中恐有奸詐,都督且宜慢飲。」祜笑曰:「抗非毒人者也,不必疑慮。」竟傾壺飲之。自是使人通問,常相往來。

  一日,抗遣人候祜。祜問曰:「陸將軍安否?」來人曰:「主帥臥病數日未出。」祜曰:「料彼之病,與我相同。吾已合成熟藥在此,可送與服之。」來人持藥回見抗。眾將曰:「羊祜乃是吾敵也,此藥必非良藥。」抗曰:「豈有酖人羊叔子哉?汝眾人勿疑。」遂服之。次日病癒,眾將皆拜賀。抗曰:「彼專以德,我專以暴,是彼將不戰而服我也。今宜各保疆界而已,無求細利。」

  眾將領命。忽報吳主遣使來到,抗接入問之。使曰:「天子傳諭將軍,作急進兵,勿使晉人先入。」抗曰:「汝先回,吾隨有疏章上奏。」使人辭去,抗即草疏遣人齎到建業。近臣呈上,皓拆觀其疏,疏中備言晉未可伐之狀,且勸吳主修德慎罰,以安內為念,不當以黷武為事。吳主覽畢,大怒曰:「朕聞抗在邊境與敵人相通,今果然矣!」遂遣使罷其兵權,降為司馬,卻命左將軍孫冀代領其軍。群臣皆不敢諫。

  吳主皓自改元建衡,至鳳凰元年,恣意妄為,窮兵屯戍,上下無不嗟怨。丞相萬彧,將軍留平、大司農樓玄三人見皓無道,直言苦諫,皆被所殺。前後十餘年,殺忠臣四十餘人。皓出入常帶鐵騎五萬。群臣恐怖,莫敢奈何。

  卻說羊祜聞陸抗罷兵,孫皓失德,見吳有可乘之機,乃作表遣人往洛陽請伐吳。其略曰:

夫期運雖由天所授,而功業必因人而成。今江淮之險,不如劍閣;孫皓之暴,過於劉禪;吳人之困,甚於巴蜀;而大晉兵力,盛於往時,不於此際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於征戍,經歷盛衰,不能長久也。
  司馬炎觀表,大喜,便令興師。賈充、荀勗、馮純三人,力言不可,炎因此不行。祜聞上不允其請,歎曰:「天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今天與不取,豈不大可惜哉!」

  至咸寧四年,羊祜入朝奏辭歸鄉養病。炎問曰:「卿有何安邦之策,以教寡人?」祜曰:「孫皓暴虐已甚,於今可不戰而克。若皓不幸而歿,更立賢君,則吳非陛下所能得也。」炎大悟曰:「卿今便提兵往伐,若何?」祜曰:「臣年老多病,不堪當此任。陛下另選智勇之士,可也。」遂辭炎而歸。

  是年十一月,羊祜病危,司馬炎車駕親臨其家問安。炎至臥榻前,祜下淚曰:「臣萬死不能報陛下也!」炎亦泣曰:「朕悔不能用卿伐吳之事。今日誰可繼卿之志?」祜含淚而言曰:「臣死矣,不敢不盡愚誠。右將軍杜預可任。若欲伐吳,須當用之。」炎曰:「舉善薦賢,乃美事也;卿何薦人於朝,即自焚其奏稿,不令人知耶!」祜曰:「拜官公朝,謝恩私門,臣所不取也。」

  言訖而亡。炎大哭回宮,敕贈太傅鉅平侯。南州百姓聞羊祜死,罷市而哭。江南守邊將士,亦皆哭泣,襄陽人思祜存日,常遊於峴山,遂建廟立碑,四時祭之。往來人見其碑文者,無不流涕,故名為「墮淚碑」。後人有詩歎曰:

曉日登臨感晉臣,
古碑零落峴山春。
松間殘露頻頻滴,
疑是當年墮淚人。

  晉王以羊祜之言,拜杜預為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事。杜預為人老成練達,好學不倦,最喜讀左丘明春秋傳,坐臥常自攜,每出入必使人持左傳於馬前,時人謂之「左傳癖」;及奉晉主之命,在襄陽撫民養兵,準備伐吳。

  此時吳國丁奉、陸抗皆死,吳主皓每宴群臣,皆令沉醉,又置黃門郎十人為糾彈官。宴罷之後,各奏過失,有犯者或剝其面,或鑿其眼。由是國人大懼。晉益州刺史王濬上疏請伐吳。其疏曰:

孫皓荒淫凶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賢君,則張敵也;臣造船七年,日有朽敗;臣年七十,死亡無日;三者一乖,則難圖矣。願陛下無失事機。

  晉主覽疏,遂與群臣議曰:「王公之論,與羊都督暗合。朕意決矣。」侍中王渾奏曰:「臣聞孫皓欲北上,軍伍已皆整備,聲勢正盛,難與爭鋒。更遲一年以待其疲,方可成功。」晉王依其奏,乃降詔止兵莫動,退入後宮,與秘書丞相張華圍棋消遣。近臣奏邊庭有表到。晉主開視之,乃杜預表也。表略雲:

往者,羊祜不博謀於朝臣,而密與陛下計,故令朝臣多異同之議。凡事當以利害相較。度此舉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止於無功耳。自秋以來,討賊之形頗露;今若中止,孫皓恐怖,徙都武昌,完修江南諸城,遷其民居,城不可攻,野無所掠,則明年之計亦不及矣。

  晉主覽表纔罷,張華突然而起,推卻棋枰,斂手奏曰:「陛下聖武,國富民強;吳主淫虐,民憂國敝。今若討之,可不勞而定。願勿以為疑。」晉主曰:「卿言洞見利害,朕復何疑?」即出升殿,命鎮南大將軍杜預為大都督,引兵十萬出江陵;鎮東大將軍瑯琊王司馬伷出滁中;征東大將軍王渾出橫江;建威將軍王戎出武昌;平南將軍胡奮出夏口;各引兵五萬,皆聽預調用。又遣龍驤將軍王濬,廣武將軍唐彬,浮江東下。水陸兵二十餘萬,戰船數萬艘。又令冠軍將軍楊濟出屯襄陽,節制諸路人馬。

  早有消息報入東吳。吳主皓大驚,急召丞相張悌,司徒何植,司空滕修,計議退兵之策。悌奏曰:「可令車騎將軍伍延為都督,進兵江陵,迎敵杜預;驃騎將軍孫歆,進兵拒夏口等處軍馬。臣敢為將,率領左將軍沈瑩,右將軍諸葛靚,引兵十萬,出屯牛渚,接引諸路軍馬。」

  皓從之,遂令張悌引兵去了。皓退入後宮,面有憂色。幸臣中常侍岑昏問其故。皓曰:「晉兵大至,諸路已有兵迎之,爭奈王濬率兵數萬,戰船齊備,順流而下,其鋒甚銳,朕因此憂也。」昏曰:「臣有一計,令王濬之舟,皆為齏粉矣。」

  皓大喜,遂問其計。岑昏奏曰:「江南多鐵,可打連環索百餘條,長數百丈,每環重二三十斤,於沿江緊要去處橫截之。再造鐵錐數萬,長丈餘,置於水中。苦晉船乘風而來,逢錐則破,豈能渡江也?」皓大喜,傳令撥匠工於江邊連夜造成鐵索、鐵錐,設立停當。

  卻說晉都督杜預兵出江陵,令牙將周旨引水手八百人,乘小舟暗渡長江,夜襲樂鄉,多立旌旗於山林之處,日則放砲擂鼓,夜則各處舉火。旨領命,引眾渡江,伏於巴山。次日,杜預領大軍水陸並進。前哨報道:「吳主遣伍延出陸路,陸景出水路,孫歆為先鋒,三路來迎。」

  杜預引兵前進。孫歆船早到。兩兵初交,杜預便退。歆引兵上岸,迤邐追時,不到二十里,一聲砲響,四面晉兵大至,吳兵急回。杜預乘勢掩殺,吳兵死者,不計其數。孫歆奔到城邊,周旨八百軍混雜於中,就城上舉火。歆大驚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急欲退時,被周旨大喝一聲,斬於馬下。

  陸景在船上,望見江南岸上一片火起,巴山上風飄出一面大旗,上書:「晉鎮南將軍杜預。」陸景大驚,欲上岸逃命,被晉將張尚馬到斬之。伍延見各軍皆敗,乃棄城走,被伏兵捉住,縛見杜預。預曰:「留之無用!」叱令武士斬之。遂得江陵。

  於是沅、湘一帶,直抵黃州諸郡,守令皆望風齎印而降。預令人持節安撫,秋毫無犯,遂進兵攻武昌。武昌亦降。杜預軍威大振,遂大會諸將,共議取建業之策。胡奮曰:「百年之寇,未可盡服;方今春水泛漲,難以久住。可俟來春,更為大舉。」預曰:「昔樂毅濟西一戰,而併強齊;今兵威大震,如破竹之勢,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復有著手處也。」遂馳檄約會諸將,一齊進兵,攻取建業。

  時龍驤將軍王濬率水兵順流而下。前哨報說:「吳人造鐵索,沿江橫截;又以鐵錐置於水中為準備。」濬大笑,遂造大筏數十萬,上縛草為人,披甲執仗,立於週圍,順水放下。吳兵見之,以為活人,望風先走,暗錐著筏,盡提而去。又於筏上作火炬,長十餘丈,大十餘圍,以麻油灌之,但遇鐵索,燃炬燒之,須臾皆斷。兩路從大江而來,所到之處,無不克勝。

  卻說東吳丞相張悌,令左將軍沈瑩、右將軍諸葛靚,來迎晉兵。瑩謂靚曰:「上流諸軍不作提防,吾料晉軍必至此,宜盡力以敵之。若幸得勝,江南自安。今渡江與戰,不幸而敗,則大事去矣。」靚曰:「公言是也。」

  言未畢,人報晉兵順流而下,勢不可當。二人大驚,慌來見張悌商議。靚謂悌曰:「東吳危矣,何不遁去?」悌垂泣曰:「吳之將亡,賢愚共知;今若君臣皆降,無一人死於國難,不亦辱乎?」諸葛靚亦垂泣而去。張悌與沈瑩揮兵抵敵,晉兵一齊圍之。周旨首先殺入吳營,張悌獨奮力搏戰,死於亂軍之中。沈瑩被周旨所殺。吳兵四散敗走。後人有詩讚張悌曰:

杜預巴山建大旗,
江東張悌死忠時。
已拼王氣南中盡,
不忍偷生負所知。

  卻說晉兵克了牛渚,深入吳境。王濬遣人馳報捷音。晉主炎聞知大喜,賈充奏曰:「吾兵久勞於外,不服水土,必生疾病,宜召軍還,再作後圖。」張華曰:「今大兵已入其巢,吳人膽落,不出一月,孫皓必擒矣。若輕召還,前功盡廢,誠可惜也。」晉主未及應,賈充叱華曰:「汝不省天時地利,欲妄邀功勳,困弊士卒,雖斬汝不足以謝天下!」炎曰:「此是朕意,華但與朕同耳,何必爭辯?」

  忽報杜預馳表到。晉主視表,亦言宜急進兵之意。晉主遂不復疑,竟下征進之命。王濬等奉了晉主之命,水陸並進,風雷鼓動,吳人望旗而降。吳主皓聞之,大驚失色。諸臣告曰:「北兵日近,江南軍民不戰而降,將如之何?」皓曰:「何故不戰?」眾對曰:「今日之禍,皆岑昏之罪,請陛下誅之。臣等出城決一死戰。」皓曰:「量一中貴,何能誤國?」眾大叫曰:「陛下豈不見蜀之黃皓乎?」

  遂不待吳主之命,一齊擁入宮中,碎割岑昏,生啖其肉。陶濬奏曰:「臣領戰船皆小,願得二萬兵乘大船以戰,自足破之。」皓從其言,遂撥御林諸軍與陶濬上流迎敵。前將軍張象,率水兵下江迎敵。二人部兵正行,不想西北風大起,吳兵旗幟,皆不能立,盡倒豎於舟中;兵各不肯下船,四散奔走,只有張象數十軍待敵。

  卻說晉將王濬,揚帆而行,過三山,舟師曰:「風波甚急,船不能行;且待風勢少息行之。」濬大怒。拔劍叱之曰:「吾目下欲取石頭城,何言住耶!」遂擂鼓大進。吳將張象引從軍請降。濬曰:「若是真降,便為前部立功。」象回本船,直至石頭城下,叫開城門,接入晉兵。

  孫皓聞晉兵入城,欲自刎。中書令胡沖,光祿勳薛瑩,奏曰:「陛下何不效安樂公劉禪乎?」皓從之,亦輿櫬自縛,率諸文武,詣王濬軍前歸降。濬釋其縛,焚其櫬,以王禮待之。唐人有詩歎曰:

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旛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狄秋。

  於是東吳四州八十三郡,三百一十三縣,戶口五十二萬三千,軍吏三萬二千,兵二十三萬,男女老幼二百三十萬,米榖二百八十萬斛,舟船五千餘艘,後宮五千餘人,皆歸大晉。大事已定,出榜安民,盡封府庫倉廩。次日,陶濬兵不戰自潰。瑯琊王司馬伷並王戎大兵皆至;見王濬成了大功,心中忻喜。次日,杜預亦至,大犒三軍,開倉賑濟吳民,於是吳民安堵。惟有建平太守吳彥,拒城不下,聞吳亡乃降。

  王濬上表報捷,朝廷聞吳已平,君臣皆賀上壽。晉主執杯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惜其不親見之耳!」驃騎將軍孫秀退朝,向南面哭曰:「昔討逆壯年,以一校尉創立基業,今孫皓舉江南而棄之,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卻說王濬班師還,吳主孫皓赴洛陽面君。皓登殿稽首以見晉帝。帝賜坐曰:「朕設此座以待卿久矣。」皓對曰:「臣於南方,亦設此座以待陛下。」帝大笑。賈充問皓曰:「聞君在南方,每鑿人眼目,剝人麵皮,此何等刑耶?」皓曰:「人臣弒君及奸佞不忠者,則加此刑耳。」充默然甚愧。帝封皓為歸命侯,子孫封中郎,隨降宰輔皆封列侯。丞相張悌陣亡,封其子孫。封王濬為輔國大將軍。其餘各加封賞。

  自此三國歸於晉帝司馬炎,為一統之基矣。此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者也。

  後來後漢皇帝劉禪亡於晉太康七年,魏主曹奐亡於太康元年,吳主孫皓亡於太康四年,皆善終。後人有古風一篇,以敘其事曰:

高祖提劍入咸陽,炎炎紅日升扶桑。
光武龍興成大統,金烏飛上天中央。
哀哉獻帝紹海宇,紅輪西墜咸池傍!
何進無謀中貴亂,涼州董卓居朝堂。
王允定計誅逆黨,李傕郭氾興刀槍。
四方盜賊如蟻聚,六合奸雄皆鷹揚。
孫堅孫策起江左,袁紹袁術興河梁。
劉焉父子據巴蜀,劉表軍旅屯荊襄。
張脩張魯霸南鄭,馬騰韓遂守西涼。
陶謙張繡公孫瓚,各逞雄才占一方。
曹操專權居相府,牢籠英俊用文武。
威震天子令諸侯,總領貔貅鎮中土。
樓桑玄德本皇孫,義結關張願扶主。
東西奔走恨無家,將寡兵微作羈旅。
南陽三顧情可深,臥龍一見分寰宇。
先取荊州後取川,霸業王圖在天府。
嗚呼三載逝升遐,白帝託孤堪痛楚!
孔明六齣祁山前,願以隻手將天補。
何期歷數到此終,長星半夜落山塢!
姜維獨憑氣力高,九伐中原空劬勞。
鍾會鄧艾分兵進,漢室江山盡屬曹。
丕叡芳髦纔及奐,司馬又將天下交。
受禪臺前雲霧起,石頭城下無波濤。
陳留歸命與安樂,王侯公爵從根苗。
紛紛世事無窮盡,天數茫茫不可逃。
鼎足三分已成夢,後人憑弔空牢騷。

三國演義 第百十九回 假投降巧計成虛話 再受禪依樣畫葫蘆

  卻說鍾會請姜維計議收鄧艾之策。維曰:「可先令監軍衛瓘收艾。艾欲殺瓘,反情實矣。將軍卻起兵討之,可也。」會大喜,遂令衛瓘引數十人入成都,收鄧艾父子。瓘部卒止之曰:「此是鍾司徒令鄧征西殺將軍,以正反情也。切不可行。」瓘曰:「吾自有計。」遂先發檄文二三十道。其檄曰:「奉詔收艾,其餘各無所問。若早歸來,即加爵賞;敢有不出者,滅三族。」隨備檻車兩乘,星夜望成都而來。

  比及雞鳴,艾部將見檄文者,皆來投拜於衛瓘馬前。時鄧艾在府中未起。瓘引數十人突入,大呼曰:「奉詔收鄧艾父子!」艾大驚,滾下床來。瓘叱武士縛於車上。其子鄧忠出問,亦被捉下,縛於車上。府中將吏大驚,欲待動手搶奪,早望見塵頭大起,哨馬報說鍾司徒大兵到了。眾各四散奔走。

  鍾會與姜維下馬入府,見鄧艾父子已被縛。會以鞭撻鄧艾之首而罵曰:「養犢小兒,何敢如此!」姜維亦罵曰:「匹夫行險徼倖,亦有今日耶?」艾亦大罵。會將艾父子送赴洛陽。

  會入成都,盡得鄧艾軍馬,威聲大震。乃謂姜維曰:「吾今日方趁平生之願矣。」維曰:「昔韓信不聽蒯通之說,而有未央宮之禍。大夫種不從范蠡於五湖,卒伏劍而死。斯二子者,其功名豈不赫然哉?徒以利害未明,而見機之不早也。今公大勳已就,威震其主,何不泛舟絕跡,登峨嵋之嶺,而從赤松子遊乎?

  會笑曰:「君言差矣。吾年未四旬,方思進取,豈能便效此退閒之事?」維曰:「若不退閒,當早圖良策,此則明公智力所能,無煩老夫之言矣。」會撫掌大笑曰:「伯約知吾心也。」

  二人自此每日商議大事。維密與後主書曰:「望陛下忍數日之辱,維將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必不使漢室終滅也。」

  卻說鍾會正與姜維謀反,忽報司馬昭有書到。會接書,書中言:「吾恐司徒收艾不下,自屯兵於長安;相見在近,以此先報。」會大驚曰:「吾兵多艾數倍,若但要我擒艾,晉公知吾獨能辦之;今日自行兵來,是疑我也。」

  遂與姜維計議。維曰:「君疑臣則臣必死,豈不見鄧艾乎?」會曰:「吾意決矣。事成則得天下,不成則退西蜀,亦不失作劉備也。」維曰:「近聞郭太后新亡,可詐稱太后有遺詔,教討司馬昭,以正弒君之罪。據明公之才,中原可席捲而定。」會曰:「伯約當作先鋒。成事之後,同享富貴。」維曰:「願效犬馬微勞。但恐諸將不服耳。」會曰:「來日元宵佳節,故宮大張燈火,請諸將飲宴。如不從者盡斬之。」維暗喜。

  次日,會、維二人請諸將飲宴。數巡後,執杯大哭。諸將驚問其故。會曰:「郭太后臨崩有遺詔在此,為司馬昭南闕弒君,大逆無道,早晚將篡魏,命吾討之。汝等各自簽名,共成此事。」眾皆大驚,面面相覷。會拔劍出鞘曰:「違令者斬!」眾皆恐懼,只得相從,畫字已畢,會乃困諸將於宮中,嚴兵禁守。維曰:「我見諸將不服,請坑之。」會曰:「吾已令宮中掘一坑,置大棒數千,如不從者,打死坑之。」

  時有心腹將丘建在側。建乃護軍胡烈部下舊人也。時胡烈亦被監在宮。建乃密將鍾會所言,報知胡烈。烈大驚,泣告曰:「吾兒胡淵,領兵在外,安知會懷此心耶?汝可念嚮日之情,透一消息,雖死無恨。」建曰:「恩主勿憂,容某圖之。」遂出告會曰:「主公軟監諸將在內,水食不便,可令一人往來傳遞。」

  會素聽丘建之言,遂令丘建監臨。會分付曰:「吾以重事託汝,休得洩漏。」建曰:「主公放心。某自有緊嚴之法。」建暗令胡烈親信人入內,烈以密書付其人。其人持書火速至胡淵營內,細言其事,呈上密書。淵大驚,遂遍示諸營知之。眾將大怒,急來淵營商議曰:「我等雖死,豈肯從反臣耶?」淵曰:「正月十八日中,可驟入內,如此行之。」監軍衛瓘,深喜胡淵之謀,即整頓了人馬,令丘建傳與胡烈。烈報知諸將。

  卻說鍾會請姜維問曰:「吾夜夢大蛇數千條咬吾,主何吉凶?」維曰:「夢龍蛇者,皆吉慶之兆也。」會喜,信其言,乃謂維曰:「器仗已備,放諸將出問之,若何?」維曰:「此輩皆有不服之心,久必為害,不如乘早戮之。」

  會從之,即命姜維領武士往殺眾魏將。維領命,方欲行動,忽然一陣心疼,昏倒在地,左右扶起,半晌方甦。忽報宮外人聲沸騰。會方令人探時,喊聲大震,四面八方,無限兵到。維曰:「此必是諸將作亂,可先斬之。」

  忽報兵已入內。會令關上殿門,使軍士上殿屋以瓦擊之,互相殺死數十人。宮外四面火起,外兵砍開殿門殺入。會自掣劍立殺數人,卻被亂箭射倒。眾將梟其首。維拔劍上殿,往來衝突,不幸心疼轉加。維仰天大叫曰:「吾計不成,乃天命也!」遂自刎而死;時年五十九歲。宮中死者數百人。衛瓘曰:「眾軍各歸營所,以待王命。」魏兵爭欲報讎,共剖維腹,其膽大如雞卵。眾將又盡取姜維家屬殺之。鄧艾部下之人,見鍾會、姜維已死,遂連夜去追劫鄧艾。

  早有人報知衛瓘。瓘曰:「是我捉艾,今若留他,我無葬身之地矣。」護軍田續曰:「昔鄧艾取江油之時,欲殺續,得眾官告免。今日當報此恨。」瓘大喜,遂遣田續引五百兵趕至綿竹,正遇鄧艾父子放出檻車,欲還成都。艾只道是本部兵到,不作準備;欲待問時,被田續一刀斬之。鄧忠亦死於亂軍之中。後人有詩歎鄧艾曰:

自幼能籌畫,多謀善用兵。
凝眸知地理,仰面識天文。
馬到山根斷,兵來石徑分。
功成身被害,魂繞漢江雲。

  又有詩歎鍾會曰:

髫年稱早慧,曾作祕書郎,
妙計傾司馬,當時號子房。
壽春多贊畫,劍閣顯鷹揚。
不學陶朱隱,遊魂悲故鄉。

  又有詩歎姜維曰:

天水誇英俊,涼州產異才。
系從尚父出,術奉武侯來。
大膽應無懼,雄心誓不回。
成都身死日,漢將有餘哀。

  卻說鍾會、姜維、鄧艾已死,張翼等亦死於亂軍之中。太子劉璿,漢壽亭侯關彝,皆被魏兵所殺。軍民大亂,互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旬日後,賈充先至,出榜安民,方始寧靖。留衛瓘守成都,乃遷後主赴洛陽。止有尚書令樊建、侍中張紹、光祿大夫譙周、秘書郎卻正等數人跟隨。廖化、董厥皆託病不起,後皆憂死。

  時魏景元五年,改為咸熙元年。春三月。吳將丁奉,見蜀已亡,遂收兵還吳。中書承華覈奏吳主孫休曰:「吳、蜀乃脣齒也。『脣亡則齒寒』。臣料司馬詔伐吳在即,乞陛下深加防禦。」休從其言,遂命陸遜子陸抗為鎮東大將軍,領荊州牧,守江口;左將軍孫異守南徐諸處隘口;又沿江一帶,屯兵數百營,老將丁奉總督之,以防魏兵。

  建寧太守霍戈聞成都不守,素服望西大哭三日。諸將皆曰:「既漢主失位,何不速降?」戈泣謂曰:「道路隔絕,未知吾主安危若何?若魏主以禮待之,則舉城而降,未為晚矣;萬一危辱吾主,則主辱臣死,何可降乎?」眾然其言,乃使人到洛陽,探聽後主消息去了。

  且說後主至洛陽時,司馬昭已自回朝。昭責後主曰:「公荒淫無道,廢賢失政,理宜誅戮。」後主面如土色,不知所為。文武皆奏曰:「蜀主既失國紀。幸早歸降,宜赦之。」昭乃封禪為安樂公,賜住宅,月給用度,賜絹萬疋,僮婢百人。子劉瑤及群臣─樊建、譙周、卻正等,─皆封侯爵。後主謝恩出內。昭因黃皓蠹國害民,令武士押出市曹,凌遲處死。

  時霍戈探聽得後主受封,遂率部下軍士來降。次日,後主親詣司馬昭府下拜謝。昭設宴款待,先以魏樂舞戲於前,蜀官感傷,獨後主有喜色。昭令蜀人扮蜀樂於前,蜀官盡皆墮淚,後主嬉笑自若。酒至半酣,昭謂賈充曰:「人之無情,乃至於此!雖使諸葛孔明在,亦不能輔之久全,何況姜維乎?」乃問後主曰:「頗思蜀否?」後主曰:「此間樂,不思蜀也。」

  須臾,後主起身更衣,卻正跟至廂下曰:「陛下如何答應不思蜀也?」倘彼再問,可泣而答曰:『先人墳墓,遠在蜀地,乃心西悲,無日不思。』晉公必放陛下歸蜀矣。」後主牢記入席。酒將微醉,昭又問曰:「頗思蜀否?」後主如卻正之言以對,欲哭無淚,遂閉其目。昭曰:「何乃似卻正語耶?」後主開目驚視曰:「誠如尊命。」昭及左右皆笑之。昭因此深喜後主誠實,並不疑慮。後人有詩歎曰:

追歡作樂笑顏開,
不念危亡半點哀。
快樂異鄉忘故國,
方知後主是庸才。

  卻說朝中大臣因昭收川有功,遂尊之為王,表奏魏主曹奐。時奐名為天子,實不能主張,政皆由司馬氏,不敢不從,遂封晉公司馬昭為晉王,諡父司馬懿為宣王,兄司馬師為景王。昭妻乃王肅之女,生二子:長曰司馬炎,人物魁偉,立髮垂地,兩手過膝,聰明英武,膽量過人;次曰司馬攸,性情溫和,恭儉孝悌,昭甚愛之,因司馬師無子,嗣攸以繼其後。昭常曰:「天下者,乃吾兄之天下也。」

  於是司馬昭受封晉王,欲立攸為世子。山濤諫曰:「廢長立幼,違禮不祥。」賈充、何曾、裴秀亦諫曰:「長子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非人臣之相也。」昭猶豫未決,太尉王祥、司空荀顗諫曰:「前代立少,多致亂國。願殿下思之。」

  昭遂立長子司馬炎為世子。大臣奏稱:「當年襄武縣,天降一人,身長二丈餘,腳跡長三尺二寸,白髮蒼髯,著黃單衣,裹黃巾,拄藜頭杖,自稱曰:『吾乃民王也。今來報汝:天下換王,立見太平。』如此在市遊行三日,忽然不見。此乃殿下之瑞也。殿下可戴二十旒冠冕,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備六馬,進王妃為王后,立世子為太子。」

  昭心中暗喜;回到宮中,正欲飲酒,忽中風不語。次日病危,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馬荀顗及諸大臣入宮問安,昭不能言,以手指太子司馬炎而死。時八月辛卯日也。何曾曰:「天下大事,皆在晉王;可立太子為晉王,然後祭葬。」是日司馬炎即晉王位,封何曾為晉丞相,司馬望為司徒,石苞為驃騎將軍,陳騫為車騎將軍,諡父為文王。

  安葬已畢,炎召賈充、裴秀入宮問曰:「曹操曾雲:『若天命在吾,吾其為周文王乎?』果有此事否?」充曰:「操世受漢祿,恐人議論篡逆之名,故出此言;乃明教曹丕為天子也。」炎曰:「孤父王比曹操何如?」充曰:「操雖功蓋華夏,下民畏其威而不懷其德。子丕繼業,差役甚重,東西驅馳,未有寧歲。後我宣王、景王,累建大功,布恩施德,天下歸心久矣。文王併吞西蜀,功蓋寰宇,又豈操之可比乎?」炎曰:「曹丕尚紹漢統,孤豈不可紹魏統耶?」賈充、裴秀二人再拜而奏曰:「殿下正當法曹丕紹漢故事,復築受禪臺,布告天下,以即大位。」

  炎大喜,次日帶劍入內。此時魏主曹奐,連日不曾設朝,心神恍惚,舉止失措。炎直入後宮,奐慌下御榻而迎。炎坐定問曰:「魏之天下,誰之力也?」奐曰:「皆晉王父祖之賜耳。」炎笑曰:「吾觀陛下,文不能論道,武不能經邦,何不讓有才德者主之?」

  奐大驚,口噤不能言。傍有黃門侍郎張節大喝曰:「晉王之言差矣!昔日魏武祖皇帝,東蕩西除,南征北討,非容易得此天下;今天子有德無罪,何故讓與人耶?」炎大怒曰:「此社稷乃大漢之社稷也。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自立魏王,篡奪漢室,吾祖父三世輔魏,得天下者,非曹氏之能,實司馬氏之力也。四海咸知,吾今日豈不堪紹魏之天下乎?」節又曰:「欲行此事,是篡國之賊也!」炎大怒曰:「吾與漢家報讎,有何不可!」

  叱武士將張節亂棍打死於殿下。奐泣淚跪告。炎起身下殿而去。奐謂賈充、裴秀曰:「事已急矣,如之奈何?」充曰:「天數盡矣,陛下不可逆天,當照漢獻帝故事,重修受禪臺,具大禮,禪位與晉王。上合天心,下順民情,陛下可保無虞矣。」

  奐從之,遂令賈充築受禪臺。以十二月甲子日,奐親捧傳國璽,立於臺上,大會文武。後人有詩歎曰:

魏吞漢室晉吞曹,
天運循環不可逃。
張節可憐忠國死,
一拳怎障泰山高?

  請晉王司馬炎登壇,授與大禮。奐下壇,具公服立於班首。炎端坐於臺上。賈充、裴秀列於左右,執劍,令曹奐再拜伏地聽命。充曰:「自漢建安二十五年,魏受漢禪,已經四十五年矣。今天祿永終,天命在晉,司馬氏功德彌隆,極天際地,可即皇帝正位,以紹魏統。封汝為陳留王,出就金墉城居止。當時起程,非宣詔不許入京。」

  奐泣謝而去。太傳司馬孚哭拜於奐前曰:「臣身為魏臣,終不背魏也。」炎見孚如此,封孚為安平王。孚不受而退。是日文武百官,再拜於臺下,三呼萬歲。炎紹魏統,國號大晉,改元為太始元年,大赦天下。魏遂亡。後人有詩歎曰:

晉國規模如魏王,
陳留蹤跡似山陽。
重行受禪臺前事,
回首當年止自傷。

  晉帝司馬炎,追諡司馬懿為宣帝,伯父司馬師為景帝,父司馬昭為文帝,立七廟以光祖宗。那七廟?漢征西將軍司馬鈞,鈞生豫章太守司馬亮,亮生潁川太守司馬雋,雋生京兆尹司馬防,防生宣帝司馬懿,懿生景帝司馬師,文帝司馬昭;是為七廟也。大事已定,每日設朝計議伐吳之策。正是:

漢家城郭已非舊,
吳國江山將復更。

未知怎生伐吳,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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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 第百十八回 哭祖廟一王死孝 入西川二士爭功

  卻說後主在成都,聞鄧艾取了綿竹,諸葛瞻父子已亡,大驚,急召文武商議。近臣奏曰:「城外百姓扶老攜幼,哭聲大震,各逃生命。」後主驚惶無措。忽哨馬報到說,魏兵將近城下。多官議曰:「兵微將寡,難以迎敵;不如早棄成都,奔南中七郡:其地險峻,可以自守,就借蠻兵,再來克復未遲。」光祿大夫譙周曰:「不可。南蠻久反之人,平昔無惠﹔今若投之,必遭大禍。」多官又奏曰:「蜀、吳既同盟,今事急矣,可以投之。」周又諫曰:「自古以來,無寄他國為天子者。臣料魏能吞吳,吳不能吞魏。若稱臣於吳,是一辱也。若吳被魏所吞,陛下再稱臣於魏,是兩番之辱矣。不如不投吳而降魏。魏必裂土以封陛下,則上能自守宗廟,下可以保安黎民。願陛下思之。」

  後主未決,退入宮中。次日眾議紛紛。譙周見事急,復上疏諍之。後主從譙周之言。正欲出降,忽屏風後轉出一人,厲聲而罵周曰:「偷生腐儒,豈可妄議社稷大事!自古安有降天子哉!」後主視之,乃第五子北地王劉諶也。後主生七子:長子劉璿,次子劉瑤,三子劉琮,四子劉瓚,五子即北地王劉諶,六子劉恂,七子劉璩。七子中惟諶自幼聰明,英敏過人,餘皆懦善。

  後主謂諶曰:「今大臣皆議當降,汝獨仗血氣之勇,欲令滿城流血耶?」諶曰:「昔先帝在日,譙周未嘗干預國政;今妄議大事,輒起亂言,甚非理也。臣切料成都之兵,尚有數萬;姜維全師,皆在劍閣;若知魏兵犯闕,必來救應,內外攻擊,可獲大功。豈可聽朽儒之言,輕廢先帝之基業乎?」後主叱之曰:「汝小兒豈識天時!」諶叩頭哭曰:「若勢窮力極,禍敗將及,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同死社稷,以見先帝可也﹔奈何降乎!」後主不聽。諶放聲大哭曰:「先帝非容易創立基業;今一旦棄之,吾寧死不辱也!」後主令近臣推出宮門,遂令譙周作降書,遣私署侍中張紹、駙馬都尉鄧良,同譙周齎玉璽來雒城請降。

  時鄧艾每日令數百鐵騎來成都哨探。當日見立了降旗,艾大喜。不一時,張紹等至,艾令人迎入。三人拜伏於階下,呈上降款玉璽。艾拆降書視之,大喜,受下玉璽,重待張紹、譙周、鄧良等。艾作回書,付三人齎回成都,以安人心。三人拜辭鄧艾,逕還成都,入見後主,呈上回書,細言鄧艾相待之善。後主拆封視之,大喜,即遣太僕蔣顯齎敕令姜維早降;遣尚書郎李虎,送文簿與艾。共戶二十八萬,男女九十四萬,帶甲將士十萬二千,官吏四萬,倉糧四十餘萬,金銀三千斤,錦綺絲絹各二十萬疋。餘物在庫,不及具載。擇十二月初一日,君臣出降。

  北地王劉諶聞知,怒氣沖天,帶劍入宮。其妻崔夫人問曰:「大王今日顏色異常,何也?」諶曰:「魏兵將近,父皇已納降款,明日君臣出降,社稷從此殄滅。吾欲先死以見先帝於地下,不屈膝於他人也!」崔夫人曰:「賢哉!賢哉!得其死矣!妾請先死,王死未遲。」諶曰:「汝何死耶?」崔夫人曰:「王死父,妾死夫,其義同也。夫亡妻死,何必問焉?」言訖,觸柱而死。諶乃自殺其三子,並割妻頭,提至昭烈廟中,伏地哭曰:「臣羞見基業棄於他人,故先殺妻子,以絕罣念,後將一命報祖!祖如有靈,知孫之心!」大哭一場,眼中流血,自刎而死。蜀人聞之,無不哀痛。後人有詩讚曰:

君臣甘屈膝,一子獨悲傷。
去矣西川事,雄哉北地王!
殞身酬烈祖,搔首泣穹蒼。
凜凜人如在,誰雲漢已亡。

  後主聽北地王自刎,乃令人葬之。次日,魏兵大至。後主率太子諸王,及群臣六十餘人,面縛輿櫬,出北門十里而降。鄧艾扶起後主,親解其縛,焚其輿櫬,並車入城。後人有詩歎曰:

魏兵數萬入川來,後主偷生失自裁。
黃皓終存欺國意,姜維空負濟時才。
全忠義士心何烈,守節王孫志可哀。
昭烈經營良不易,一朝功業頓成灰。

  於是成都之人,皆具香花迎接。艾拜後主為驃騎將軍,其餘文武各隨高下拜官,請後主還宮,出榜安民,交割倉庫,又令太常張峻、益州別駕張紹,招安各郡軍民。又令人說姜維歸降。一面遣人赴洛陽報捷。艾聞黃皓奸險,欲斬之。皓用金寶賂其左右,因此得免。自是漢亡。後人因漢之亡,有追思武侯詩曰:

猿鳥猶知畏簡書,風雲應為護儲胥。
徒勞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
管樂有才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
他年錦里經祠廟,梁父吟成恨有餘!

  且說太僕蔣顯到劍閣入見姜維,傳後主敕命,言歸降之事。維大驚失語。帳下眾將聽知,一齊怨恨,咬牙怒目,鬚髮倒豎,拔刀砍石大呼曰:「吾等死戰,何故先降耶!」號哭之聲,聞數十里。

  維見人心思漢,乃以善言撫之曰:「眾將勿憂。吾有一計,可復漢室。」眾將求問。姜維與諸將附耳低言,說了計策。即於劍閣關遍豎降旗,先令人報入鍾會寨中,說姜維引張翼、廖化、董厥前來降。會大喜,令人迎接維入帳,會曰:「伯約來何遲也?」維正色流涕曰:「國家全師在吾,今日至此,猶為速也。」

  會甚奇之,下座相拜,待為上賓。維說會曰:「聞將軍自淮南以來,算無遺策;司馬氏之盛,皆將軍之力;維故甘心俯首。如鄧士載,當與決一死戰。安肯降之乎?」會遂折箭為誓,與維結為兄弟,情愛甚密,仍令照舊領兵。維暗喜,遂令蔣顯回成都去了。

  卻說鄧艾封師纂為益州刺史,牽弘、王頎等各領州郡;又於綿竹築臺以彰戰功,大會蜀中諸官飲宴。艾酒至半酣,乃指眾官曰:「汝等幸遇我,故有今日耳。若遇他將,必皆殄滅矣。」多官起身拜謝。忽蔣顯至,說姜維自降鍾鎮西了。艾因此痛恨鍾會,遂修書令人齎赴洛陽致晉公司馬昭。昭得書視之。書曰:

臣艾竊謂兵有先聲而後實者。今因平蜀之勢以乘吳,此席捲之時也。然大舉之後,將士疲勞,不可便用;宜留隴右兵二萬,蜀兵二萬,煮鹽興冶,並造舟船,預備順流之計﹔然後發使,告以利害,吳可不征而定也。更以厚待劉禪,以攻孫休,若便送禪來京,吳人必疑,則於向化之心不勸;且權留之於蜀,須來年冬月抵京。今即可封禪為扶風王,錫以貲財,供其左右,爵其子為公卿,以顯歸命之寵;則吳人畏威懷德,望風而從矣。

  司馬昭覽畢,深疑鄧艾有自專之心,乃先發手書與衛瓘,隨後降封艾詔曰:

征西將軍鄧艾,耀威奮武,深入敵境,使僭號之主,係頸歸降;兵不踰時,戰不終日,雲撤席捲,蕩定巴蜀;雖白起破強楚,韓信克勁趙,不足比勳也。其以艾為太尉,增邑二萬戶,封二子為亭侯,各食邑千戶。

  鄧艾受詔畢,監軍衛瓘,取出司馬昭手書與艾。書中說鄧艾所言之事,須候奏報,不可輒行。艾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吾既奉詔專征,如何阻當。」遂又作書,令來使齎赴洛陽。時朝中皆言鄧艾必有反意,司馬昭愈加疑忌。忽使命回,呈上鄧艾之書。昭拆封視之,書曰:

艾銜命西征,元惡既服,當權宜行事,以安初附。若待國命,則往復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今吳未賓,勢與蜀連,不可拘常以失事機。兵法進不求名,退不避罪。艾雖無古人之節,終不自嫌,以損於國也。先此申狀,見可施行。

  司馬昭看畢大驚,慌與賈充計議曰:「鄧艾恃功而驕,任意行事,反形露矣﹔如之奈何?」賈充曰:「主公何不封鍾會以制之?」昭從其議,遣使齎詔封會為司徒,就令衛瓘監督兩路軍馬,以手書付瓘,使與會伺察鄧艾,以防其變。會接讀詔書,詔曰:

鎮西將軍鍾會,所向無敵,前無強梁,節制眾城,網羅迸逸;蜀之豪帥,面縛歸命;謀無遺策,舉無廢功;其以會為司徒,進封縣侯,增邑萬戶,封子二人亭侯,邑各千戶。

  鍾會既受封,即請姜維計議曰:「鄧艾功在吾之上,又封太尉之職;今司馬公疑艾有反志,故令衛瓘為監軍,詔吾制之,伯約有何高見?」維曰:「愚聞鄧艾出身微賤,幼為農家養犢,今僥倖自陰平斜徑,攀木懸崖,成此大功,非出良謀,實賴國家洪福耳。若非將軍與維相拒於劍閣,又安能成此功耶?今欲封蜀主為扶風王,乃大結蜀人之心,其反情不言可見矣。晉公疑之是也。」

  會深嘉其言。維又曰:「請退左右,維有一事密告。」會令左右盡退。維袖中取出一圖與會,曰:「昔日武侯出草廬時,以此圖獻先帝,且曰:『益州之地,沃野千里,民殷國富,可為霸業。』先帝因此遂創成都。今鄧艾至此,安得不狂?」

  會大喜,指問山川形勞。維一一言之。會又問曰「當以何策除艾?」維曰:「乘晉公疑忌之際,當急上表,言艾反狀;晉公必令將軍討之,一舉而可擒矣。」會依言,即遣人齎表進赴洛陽,言鄧艾專次恣肆,結好蜀人,早晚必反矣。於是朝中文武皆驚。會又令人於中途截了鄧艾表文,按艾筆法,改寫傲慢之辭,以實己之語。

  司馬昭見了鄧艾表章,大怒,即遣人到鍾會軍前,令會收艾,又遣賈充引三萬兵入斜谷,昭乃同魏主曹奐御駕親征。西曹掾郡悌諫曰:「鍾會之兵,多鄧艾六倍。非為艾,實為會耳。」昭笑曰:「汝忘了舊日之言耶?汝曾道會久後必反,吾今此行非為艾,實為會耳。」悌笑曰:「某恐明公忘之,故以相問。今既有此意,切宜秘之,不可泄漏。」昭然其言,遂提大兵起程。時賈充亦疑鍾會有變,密告司馬昭。昭曰:「如遺汝,吾亦疑汝耶?且到長安,自有明白。」

  早有細作報知鍾會,說昭已至長安,會慌請姜維商議收艾之策。正是:

纔見西蜀收降將,
又見長安動大兵。

未知姜維用何策收艾?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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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 第百十七回 鄧士載偷度陰平 諸葛瞻戰死綿竹

  卻說輔國將軍董厥,聞魏兵十餘路入境,乃引二萬兵守住劍閣;當日見塵頭大起,疑是魏兵,急引軍把住關口。董厥自臨軍前視之,乃姜維、廖化、張翼也。厥大喜,接入關上,禮畢,哭訴後主黃皓之事。維曰:「公勿憂慮;若有維在,必不容魏來吞蜀也。且守劍閣,徐圖退敵之計。」厥曰:「此關雖然可守,爭奈成都無人;倘為敵人所襲,大勢瓦解矣。」維曰:「成都山險地峻,非可易取,不必憂也。」

  正言間,忽報諸葛緒領兵殺至關下,維大怒,急引五千兵殺下關來,直撞入魏陣中,左衝右突,殺得諸葛緒大敗而走,退數十里下寨。魏軍死者無數。蜀兵搶了許多馬匹器械。維收兵回關。

  卻說鍾會離劍閣二十五里下寨,諸葛緒自來伏罪。會怒曰:「吾令汝把守陰平橋頭,以斷姜維歸路,如何失了;今又不得吾令,擅自進兵,以致此敗!」緒曰:「維詭計多端,詐取雍州,緒恐雍州有失,引兵去救;維乘機走脫,緒因趕至關下,不想又為所敗。」會大怒,叱令斬之。監軍衛瓘曰:「緒雖有罪,乃鄧征西所督之人,不該將軍殺之,恐傷和氣。」會曰:「吾奉天子明詔,晉公鈞命,特來伐蜀,便是鄧艾有罪,亦當斬之。」眾皆力勸。會乃將諸葛緒用檻車載赴洛陽,任晉公發落;隨將緒所領之兵,收在部下調遣。

  有人報知鄧艾,艾大怒曰:「吾與汝官品一般,吾久鎮邊疆,於國多勞,汝安敢妄自尊大耶!」子鄧忠勸曰:「『小不忍則亂大謀。』父親若與他不睦,必誤國家大事,望且容忍之。」艾從其言,然畢竟心中懷怒,乃引十數騎來見鍾會。

  會聞艾至,便問左右:「艾引多少軍來?」左右答曰:「只有十數騎。」會乃令帳上帳下列武士數百人。艾下馬入見。會接入帳禮畢。艾見軍容甚肅,心中不安,乃以言挑之曰:「將軍得了漢中,乃朝廷大幸也,可定策早取劍閣。」會曰:「將軍之明見若何?」艾再三推稱無能。會固問之。艾答曰:「以愚意度之,可引一軍從陰平小路出漢中德陽亭,用奇兵逕取成都,姜維必撤兵來救,將軍乘虛就取劍閣,可獲全功。」會大喜曰:「將軍此計甚妙!可即引兵去。吾在此專候捷音。」

  二人飲酒相別。會回本帳與諸將曰:「人皆謂鄧艾有能,今日觀之,乃庸才耳!」眾問其故。會曰:「陰平小路,皆高山峻嶺,若蜀以百餘人守其險要,斷其歸路,則鄧艾之兵皆餓死矣。吾只以正道而行,何愁蜀地不破乎!」遂置雲梯砲架,只打劍閣關。

  卻說鄧艾出轅門上馬,回顧從者曰:「鍾會待吾若何?」從者曰:「觀其辭色,甚不以將軍之言為然,但以口強應而已。」艾笑曰:「彼料我不能取成都,我偏欲取之!」回到本寨,師纂、鄧忠一班將士接問曰:「今日與鍾鎮西有何高論?」艾曰:「吾以實心告彼,彼以庸才視我。彼今得漢中,以為莫大之功;若非吾在沓中絆住姜維,彼安能成功耶!吾今若取了成都,勝取漢中矣!」當夜下令,盡拔寨望陰平小路進兵,離劍閣七百里下寨。有人報鍾會說:「鄧艾要去取成都了。」會笑艾不智。

  卻說鄧艾一面修密書遣使馳報司馬詔,一面聚諸將於帳下問曰:「吾今乘虛去取成都,與汝等立功名於不朽,汝等肯從乎?」諸將應曰:「願遵軍令,萬死不辭!」

  艾乃先令子鄧忠引五千精兵,不穿衣甲,各執斧鑿器具,凡遇峻危之處,鑿山開路,搭造橋閣,以便行軍。艾選兵三萬,各帶乾糧繩索進發。約行百餘里,選下三千兵,就彼紮寨;又行百餘里,又選三千兵下寨。是年十月自陰平進兵,至於巔崖峻谷之中,凡二十餘日,行七百餘里,皆是無人之地。

  魏兵沿途下了數寨,只剩下二千人馬。前至一嶺,名摩天嶺。馬不堪行,艾步行上嶺,只見鄧忠與開路軍士盡皆哭泣。艾問其故。忠告曰:「此嶺西背是峻壁巔崖,不能開鑿,虛廢前勞,因此哭泣。」艾曰:「吾軍到此,已行了七百餘里,過此便是江油,豈可復退?」乃喚諸軍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吾與汝等來到此地,若得成功,富貴共之。」眾皆應曰:「願從將軍之命。」

  艾令先將軍器攛將下去。艾取氈自裹其身,先滾下去。副將有氈衫者裹身滾下,無氈衫者各用繩索束腰,攀木掛樹,魚貫而進。鄧艾、鄧忠,並二千軍,及開山壯士,皆渡了摩天嶺。方纔整頓衣甲器械而行,忽見道傍有一石碣,上刻:「丞相諸葛武侯題。」其文雲:「二火初興,有人越此。二士爭衡,不久自死。」艾觀訖大驚,慌忙對碣再拜曰:「武侯真神人也!艾不能以師事之,惜哉!」後人有詩曰:

  陰平峻嶺與天齊,玄鶴徘徊尚怯飛。鄧艾裹氈從此下,誰知諸葛有先機? 

  卻說鄧艾暗度陰平,引兵行時,又見一個大空寨。左右告曰:「聞武侯在日,曾發二千兵守此險隘,今蜀主劉禪廢之。」艾嗟呀不已,乃謂眾人曰:「吾等有來路而無歸路矣。前江油城中,糧食足備。汝等前進可活,後退即死。須併力攻之。」眾皆應曰:「願死戰於此!」鄧艾步行,引二千餘人,星夜倍道來搶江油城。

  卻說江油城守將馬邈;聞東川已失,雖為準備,只是隄防大路;又仗著姜維全師,守住劍閣關,遂將軍情不以為重。當日操練人馬回家,與妻李氏擁爐飲酒。其妻問曰:「屢聞邊情甚急,將軍全無憂色,何也?」邈曰:「大事自有姜伯約掌握,干我甚事?」其妻曰:「雖然如此,將軍所守城池,不為不重。」邈曰:「天子聽信黃皓,溺於酒色,吾料禍不遠矣。魏兵一到,降之為上,何必慮哉?」其妻大怒,唾邈面曰:「汝為男子,先懷不忠不義之心,枉受國家爵祿,吾有何面目與汝相見!」

  馬邈羞慚無語。忽家人慌入報曰:「魏將鄧艾不知從何而來,引二千餘人,一擁而入城矣。」邈大驚,慌出納降,拜伏於公堂之下,泣告曰:「某有心歸降久矣。今願招城中居民,及本部人馬,盡降將軍。」艾准其降。遂收江油軍馬於部下調遣,即用馬邈為鄉導官。忽報馬邈夫人自縊身死。艾問其故,邈以實告。艾感其賢,令厚禮葬之,親往致祭。魏人聞者,無不嗟嘆。後人有詩讚曰:

後主昏迷漢祚顛,
天差鄧艾取西川。
可憐巴蜀多名將,
不及江油李氏賢!

  鄧艾取了江油,遂接陰平小路。諸軍皆到江油取齊,逕來攻涪城。部將田續曰:「我軍涉險而來,甚是勞頓,且當休養數日,然後進兵。」艾大怒曰:「兵貴神速,汝敢亂我軍心耶!」喝令左右推出斬之。眾將苦告方免。艾自驅兵至涪城。城內官吏軍民疑從天降,盡皆出降。蜀人飛報入成都。後主聞知,慌召黃皓問之。皓奏曰:「此詐傳耳。神人必不肯誤陛下也。」

  後主又召師婆問時,卻不知何處去了。此時遠近告急表文,一似雪片飛來;使者絡繹不絕。後主設朝計議,多官面面相覷,並無一言。卻正出班奏曰:「事已急矣,陛下可宣武侯之子商議退兵之策。」原來武侯之子諸葛瞻,字思遠。其母黃氏,即黃承彥之女也。母貌甚陋,而有奇才:上通天文,下察地理;凡韜略遁甲諸書,無所不曉。武侯在南陽時,聞其賢,求以為室。武侯之學,夫人多所贊助焉。及武侯死後,夫人尋逝,臨終遺教,惟以忠孝勉其子瞻。瞻自幼聰明,尚後主女為駙馬都尉。後襲父武鄉侯之爵。景耀四年,遷行軍護衛將軍。時為黃皓用事,故託病不出。

  當下後主從卻正之言,即時連發三詔,召瞻至殿下。後主泣訴曰:「鄧艾兵已屯涪城,成都危矣。卿看先君之面,救朕之命!」瞻亦泣奏曰:「臣父子蒙先帝厚恩,陛下殊遇,雖肝腦塗地,不能補報。願陛下盡發成都之兵,與臣領去決一死戰。」

  後主即撥成都兵將七萬與瞻。瞻辭了後主,整頓軍馬,聚集諸將問曰:「誰敢為先鋒?」言未訖,一少年將出曰:「父親既掌大權,兒願為先鋒。」眾視之,乃瞻長子諸葛尚也。尚時年一十九歲,博覽兵書,多習武藝。瞻大喜,遂命尚為先鋒。是日大軍離了成都,來迎魏兵。

  卻說鄧艾得馬邈獻地理圖一本,備寫涪城至成都一百六十里,山川道路,關隘險峻,一一分明。艾看畢,大驚曰:「吾只守涪城,倘被蜀人據住前山,何能成功耶?如遷延日久,姜維兵到,我軍危矣。」速喚師纂並子鄧忠,分付曰:「汝等可引一軍,星夜逕去綿竹,以拒蜀兵。吾隨後便至。切不可怠緩。若縱他先據了險要,決斬汝首!」

  師、鄧二人,引兵將至綿竹,早遇蜀兵。兩軍各布成陣。師、鄧二人,勒馬於門旗下,只見蜀兵列成八陣。三通鼓罷,門旗兩分,數十員將簇擁一輛四輪車,車上端坐一人,綸巾羽扇,鶴氅方裾,車上展開一面黃旗,上書:「漢丞相諸葛武侯。」嚇得師、鄧二人汗流遍身,回顧軍士曰:「原來孔明尚在,我等休矣!」

  急勒兵回時,蜀兵掩殺將來,魏兵大敗而走。蜀兵掩殺二十餘里,遇鄧艾援兵接應。兩家各自收兵。艾升帳而坐,喚師纂、鄧忠責之曰:「汝二人不戰而退,何也?」忠曰:「但見蜀陣中諸葛孔明領兵,因此奔還。」艾怒曰:「縱使孔明更生,我何懼哉!汝等輕退,以致於敗,宜速斬以正軍法!」眾皆苦勸,艾方息怒。令人哨探,回說孔明之子諸葛瞻為大將,瞻之子諸葛尚為先鋒,車上坐者乃木刻孔明遺像也。

  艾聞之,調師纂、鄧忠曰:「成敗之機,在此一舉。汝二人再不取勝,必當斬首!」師、鄧二人又引一萬兵來戰。諸葛尚匹馬單槍,抖擻精神,戰退二人。諸葛瞻指揮兩掖兵衝出,撞入魏陣中,左衝右突,往來殺有數十番,魏兵大敗,死者不計其數。師纂、鄧忠,中傷而逃。瞻驅軍馬隨後掩殺二十餘里,紮營相拒。師纂、鄧忠,回見鄧艾。艾見二人俱傷,未便加責,乃與眾將商議曰:「蜀有諸葛瞻善繼父志,兩番殺吾萬餘人馬,今若不速破,後必為禍!」監軍丘本曰:「何不作一書以誘之?」

  艾從其言,遂作書一封,遣使送入蜀寨。守門將引至帳下,呈上其書。瞻拆封視之。書曰:

征西將軍鄧艾,致書於行軍護衛將軍諸葛思遠麾下:竊觀近代賢才,未有如公之尊父也;昔自出茅廬,一言已分三國,掃平荊、益,遂成霸業,古今鮮有及者;後六齣祁山,非其智力不足,乃天數耳。今後主昏弱,王氣已終,艾奉天子之命,以重兵伐蜀,已皆得其地矣,成都危在旦夕,公何不應天順人來歸?艾當表公為瑯琊王,以光耀祖宗,決不虛言。倖存照鋻。

  瞻看畢,勃然大怒,扯碎其書,叱武士立斬來使,令從者持首級回魏營見鄧艾,艾大怒,即欲出戰。丘本諫曰:「將軍不可輕出,當用奇兵勝之。」艾從其言,遂令天水太守王頎,隴西太守牽弘,伏兩軍於後。艾自引兵而來。此時諸葛瞻正欲搦戰,忽報鄧艾自引兵到。瞻大怒,即引兵出,逕殺入魏陣中。鄧艾敗走。瞻隨後掩殺將來。忽然兩下伏兵殺出,蜀兵大敗,退入綿竹。艾令圍之。於是魏兵一齊吶喊,將綿竹圍的鐵桶相似。

  諸葛瞻在城中,見事勢已逼,乃令彭和齎書殺出,往東吳求救。和至東吳,見了吳主孫休,呈上告急之書。吳主看罷,與群臣計議曰:「既蜀中危急,孤豈可坐視不救?」即令老將丁奉為主帥,丁封、孫異為副將,率兵五萬,前往救蜀。丁奉領旨出師,分撥丁封、孫異引兵二萬向沔中而進,自率兵三萬向壽春而進,分兵三路而援。

  卻說諸葛瞻見救兵不至,謂眾將曰:「久守非良圖。」遂留子尚與尚書張遵守城,瞻自披掛上馬,引三軍大開三門殺出。鄧艾見兵出,便撤兵退。瞻奮力追殺,忽然一聲砲響,四面兵合,把瞻困在垓心。瞻引兵左衝右突,殺死數百人。艾令眾軍放箭射之,蜀兵四散。瞻中箭落馬,乃大呼曰:「吾力竭矣!當以一死報國!」遂拔劍自刎而死。

  其子諸葛尚在城上,見父死於軍中,勃然大怒,遂披掛上馬。張遵諫曰:「小將軍勿得輕出。」尚歎曰:「吾父子祖孫,荷國厚恩,今父既死於敵,我何用生為!」遂策馬殺出,死於陣中。後人有詩讚瞻、尚父子曰:

不是忠臣獨少謀,
蒼天有意絕炎劉。
當年諸葛留嘉胤,
節義真堪繼武侯。

  鄧艾憐其忠,將父子合葬,乘虛攻打綿竹。張遵、黃崇、李球三人,各引一軍殺出。蜀兵寡,魏兵眾,三人亦皆戰死,艾因此得了綿竹。勞軍已畢,遂來取成都。正是:

試觀後主臨危日,
無異劉璋受逼時。

未知成都如何守禦,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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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 第百十六回 鍾會分兵漢中道 武侯顯聖定軍山

  卻說司馬昭謂西曹掾邵悌曰:「朝臣皆言蜀未可伐,是其心怯:若使強戰,必敗之道也。今鍾會獨建伐蜀之策,是其心不怯:心不怯,則破蜀必矣;蜀既破,則蜀人心膽已裂。『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亡國之大夫,不可以圖存。』會即有異志,蜀人安能助之乎?至若魏人得勝思歸,必不從會而反,更不足慮耳。此言乃吾與汝知之,切不可泄漏。」邵悌拜服。

  卻說鍾會下寨已畢,升帳大集諸將聽令。時有監軍衛瓘,護軍胡烈;大將田續,龐會,田章,爰慘(左青右為「影」的右邊),丘建,夏侯咸,王賈,皇甫闓,句安,等八十餘員。會曰:「必須一大將為先鋒,逢山開路,遇水疊橋。誰敢當之?」一人應聲曰:「某願往。」

  會視之,乃虎將許褚之子許儀也。眾皆曰:「非此人不可為先鋒。」會喚許儀曰:「汝乃虎體猿臂之將,父子有名:今眾將亦皆保汝,汝可掛先鋒印,領五千馬軍,一千步軍,徑取漢中。分兵三路:汝領中路,出斜谷:左軍出駱谷;右軍出子午谷。此皆崎嶇山險之地,當令軍填平道路,修理橋梁,鑿山破石,勿使阻礙;如違必按軍法。」許儀受命,領兵而進。鍾會隨後提十萬餘眾,星夜起程。

  卻說鄧艾在隴西,既受伐蜀之詔,一面令司馬望往遏羌人。又遣雍州刺史諸葛緒,天水太守王頎,隴西太守牽弘,金城太守楊欣,各調本部兵前來聽令。比及軍馬雲集,鄧艾夜作一夢,夢見登高山,望漢中,忽於腳下迸出一泉,水勢上湧;須臾驚覺,渾身汗流,遂坐而待旦,乃召護衛邵緩問之。緩素明周易。艾備言其夢。緩答曰:「易雲:『山上有水曰蹇。蹇卦者,利西南不利東北。』孔子雲:『蹇利西南。往有功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將軍此行必然克蜀。但可惜蹇滯不能還。」

  艾聞言,愀然不樂。忽鍾會檄文至,約艾起兵,於漢中取齊。艾遂遣雍州刺史諸葛緒,引兵一萬五千,先斷姜維歸路;次遣天水太守王頎,引兵一萬五千,從左攻沓中;隴西太守牽弘,引一萬五千人,從右攻沓中:又遣金城太守楊欣,引一萬五千人,於甘松邀姜維之後。艾自引兵三萬,往來接應。

  卻說鍾會出師之時,有百官送出城外,旌旗蔽日,鎧甲凝霜;人強馬壯;威風凜凜,人皆稱羨;惟有相國參軍劉實,微笑不語。太尉王祥,見實冷笑,就馬上握其手而問曰:「鍾,鄧二人,此去可平蜀乎?」實曰:「破蜀必矣:但恐皆不得還都耳。」王祥問其故,劉實但笑而不答。祥遂不復問。

  卻說魏兵既發,早有細作入沓中報知姜維。維即具表申奏後主,請降詔,遣左車騎將軍張翼領兵守護陽平關,右車騎將軍廖化領兵守陰平橋:「這二處最為要緊。若失二處,漢中不保矣。一面當遣使入吳求救。臣一面自起沓中之兵拒敵。」

  時後主改景耀五年,為炎興元年,日與宦官黃皓在宮中遊樂。忽接姜維之表,即召黃皓問曰:「今魏國遣鍾會,鄧艾大起人馬,分道而來,如之奈何?」皓奏曰:「此乃姜維欲立功名故上此表。陸下寬心,勿生疑慮。臣聞城中有一師婆,供奉一神,能知吉凶,可召來問之。」後主從其言,於後殿陳設香花紙燭享祭禮物,令黃皓用小車請人宮中,坐於龍床之上。後主焚香祝畢。師婆忽然披髮跣足,就殿上跳躍數十遍,盤旋於案上。皓日:「此神人降矣。陞下可退左右親禱之。」

  後主盡退侍臣,再拜祝之。師婆大叫曰;「吾乃西川土神也。陞下欣樂太平,何為求問他事?數年之後,魏國疆土亦歸陞下矣。陛下切勿憂慮。」言訖,昏倒於地,半晌方甦。後主大喜,重加賞賜。自此深信師婆之說,遂不聽姜維之言,每日只在宮中飲宴歡樂。姜維履申告急表文,皆被黃皓隱匿,因此誤了大事。卻說鍾會大軍,迆邐望漢中進發。前軍先鋒許儀,要立頭功,先領兵至南鄭關。儀謂部將曰:「過此關即漢中矣。關上不多人馬,我等便可奮力搶關。」眾將領命,一齊併力向前。原來守關蜀將盧遜,早知魏兵將到,先於關前木橋左右,伏下軍士,裝起武侯所遺十矢連弩:比及許儀兵來搶關時,一聲梆子響處,矢石如雨。儀急退時。早射倒數十騎。魏兵大敗。

  儀回報鍾會。會自提帳下甲士百餘騎來看,果然箭弩一齊射下。會撥馬便回,關上盧遜引五百軍殺下來。會拍馬過橋,橋上土塌,陷住馬蹄,險些兒掀下馬來。馬掙不起,會棄馬步行:跑下橋時,盧遜趕上,一槍刺來,卻被魏軍中荀愷回身一箭,射盧遜落馬。鍾會麾眾乘勢搶關,關上軍士因有蜀兵在關前,不敢放箭。被鐘會殺散,奪了山關,即以荀愷為護軍,以全副鞍馬鎧甲賜之。

  會喚許儀至帳下,責之曰:「汝為先鋒,理合逢山開路,遇水疊橋,專一修理橋梁道路,以便行軍。吾方纔到橋上,陷住馬蹄,幾乎墮橋:若非荀愷,吾已被殺矣!汝既違軍令,當按軍法!」叱左右推出斬之。諸將告曰:「其父許褚有功於朝廷,望都督恕之。」會怒曰:「軍法不明,何以令眾?」遂令斬首示眾。眾將無不駭然。

  時蜀將王含守樂城,蔣斌守漢城,見魏兵勢大,不敢出戰,只閉門自守。鍾會下令曰:「兵貴神速,不可少停。」乃令前軍李輔圍樂城,護軍荀愷圍漢城,自引大軍取陽平關。守關蜀將傅僉與副將蔣舒商議戰守之策:舒曰:「魏兵甚眾,勢不可當;不如堅守為上。」僉曰:「不然。魏兵遠來,必然疲乏,雖多不足懼。我等若不下關戰時,漢,樂二城休矣。」蔣舒默然不答。

  忽報魏兵大隊已至關前,蔣,傅二人至關上視之。鍾會揚鞭大叫:「吾今統十萬之眾到此,如早早出降,各依品級陞用;如執迷不降,打破關隘,玉石俱焚!」傅僉大怒,令蔣舒把關,自引三千兵殺下關來。鍾會便走,魏兵盡退。僉乘勢追之,魏兵復合。僉欲退入關時,關上已豎起魏家旗號。只見蔣舒叫曰:「吾已降了魏也!」

  僉大怒,厲聲罵曰:「忘恩背義之賊,有何面目見天子乎!」撥回馬復與魏兵接戰。魏兵四面合來,將傅僉圍在垓心。僉左衝右突,往來死戰,不能得脫;所領蜀兵,十傷八九。僉乃仰天歎曰:「吾生為蜀臣,死亦當為蜀鬼!」乃復拍馬衝殺,身被數鎗,血盈袍鎧,坐下馬倒,僉自刎而死。後人有詩歎曰:

一日抒忠憤,
千秋仰義名。
寧為傅僉死,
不作蔣舒生。

  鍾會得了陽平關,關內所積糧草軍器極多,大喜,遂犒三軍。是夜魏兵宿於陽平城中,忽聞西南上喊聲大震。鍾會慌忙出帳視之,絕無動靜。魏軍一夜不敢睡。次夜二更,西南上喊聲又起。鍾會驚疑,向曉,使人探之。回報曰:「遠哨十餘里並無一人,」會驚疑不定,乃自引數百騎,俱全裝貫帶,望西南巡哨。前至一山,只見殺氣四面突起,愁雲布合,霧鎖山頭。會勒住馬,間鄉導官曰:「此何山也?」答曰:「此乃定軍山,昔日夏侯淵歿於此處。」¥會聞之,悵然不樂,遂勒馬而回。轉過山坡,忽然狂風大作,背後數千騎突出,隨風殺來。會大驚,引眾縱馬而走。諸將墜馬者,不計其數。及奔到陽平關時,不曾折一人一騎,只跌損面目,失了頭盔。皆言曰:「但見陰雲中人馬殺來,比及近身,卻不傷人,只是一陣旋風而已。」會問降將蔣舒曰:「定軍山有神廟乎?」舒曰:「並無神廟,惟有諸葛武侯之墓。」會驚曰:「此必武侯顯聖也。吾當親往祭之。」

  次日,鍾會備祭禮,宰太牢,自到武侯墓前再拜致祭。祭畢,狂風頓息,愁雲四散。忽然清風習習,細雨紛紛。一陣過後,天色晴朗。魏兵大喜,皆拜謝回營。是夜鍾會在帳中伏幾而寢,忽然一陣清風過處,只見一人綸巾羽扇,身衣鶴氅,素履皂,面如冠玉,脣若塗硃,眉清目朗,身長八尺,飄飄然有神仙之概。其人步入帳中。會起身迎之曰:「公何人也?」其人曰:「今早重承見顧,吾有片言相告。雖漢祚已衰,天命難違,然兩川生靈,橫罹兵革,誠可憐憫。汝入境之後,萬勿妄殺生靈。」

  言訖,拂袖而去。會欲挽留之,忽然驚醒,乃是一夢。會知是武侯之靈,不勝驚異。於是傳令前軍,立一白旗,上書「保國安民」四字;所到之處,如妄殺一人者償命。於是漢中人民,盡皆出城拜迎。會一一撫慰,秋毫無犯。後人有詩讚曰:

數萬陰兵遶定軍,
致令鍾會拜靈神。
生能決策扶劉氏,
死尚遺言保蜀民。

  卻說姜維在沓中,聽知魏兵大至,傳檄廖化,張翼,董厥提兵接應;一面自分兵列將以待之。忽報魏兵至。維引兵出迎。魏陣中為首大將乃天水太守王頎也。頎出馬大呼曰:「吾今大兵百萬,上將千員,分二十路而進,已到成都。汝不思早降,猶欲抗拒,何不知天命耶!」

  維大怒,挺槍縱馬,直取王頎。戰不三合。頎大敗而走。姜維驅兵追殺,至二十里,只聽得金鼓齊鳴,一枝兵擺開,旗上大書「隴西太守牽弘」字樣。維笑曰:「此等鼠輩,非吾敵手!」遂催兵追之。又趕到十里,卻遇鄧艾領兵殺到。兩軍混戰。維抖擻精神,與艾戰有十餘合,不分勝負,後面鑼鼓又鳴。維急退時,後軍報說:「甘松諸寨,盡被金城太守楊欣燒燬了。」

  維大驚,急令副將虛立旗號,與鄧艾相拒,維自撤後軍,星夜來救甘松,正遇楊欣。欣不敢交戰,望山路而走。維隨後趕來。將至山巖下,巖上木石如雨,維不能前進。比及回到半路,蜀兵已被鄧艾殺敗,魏兵大隊而來,將姜維圍住。維引眾騎殺出重圍,奔入大寨,堅守以待救兵。忽然流星馬到,報說:「鐘會打破陽平關,守將蔣舒歸降,傅僉戰死,漢中已屬魏矣。樂城守將王含,漢城守將蔣斌,知漢中已矢,亦開門而降。胡濟抵敵不住,逃回成都求援去了。」

  維大驚,即傳令拔寨。是夜兵至疆川口,前面一軍擺開,為首魏將,乃是金城太守楊欣。維大怒,縱馬交鋒:只一合,楊欣敗走,維拈弓射之;連射三箭皆不中。維轉怒,自折其弓,挺鎗趕來,戰馬前失;姜維跌在地上,楊欣拍回馬來殺姜維。維躍起身,一槍刺去,正中楊欣馬腦。背後魏兵驟至,救欣去了。

  維騎上戰馬欲待追時,忽報後面鄧艾兵到。維首尾不能相顧,遂收兵要奪漢中。哨馬報說:「雍州刺史諸葛緒已斷了歸路。」維據山險下寨。魏兵屯於陰平橋頭。維進退無路,長歎曰:「天喪我也!」副將甯隨曰:「魏兵雖斷陰平橋,雍州必然兵少,將軍若從孔函谷,逕取雍州,諸葛緒必撤陰平之兵救雍州,將軍卻引兵奔劍閣守之,則漢中可復矣。」

  維從之,即發兵入孔函谷,詐取雍州。細作報知諸葛緒。緒大驚曰:「雍州是吾合兵之地,倘若疏矢,朝廷必然問罪。」急撤大兵從南路去救雍州,只留一枝兵守橋頭。

  姜維入北道,約行三十里,料知魏兵起行,乃勒回兵,後隊作前隊,逕到橋頭,果然魏兵大隊已去,只有些小兵把守:被維一陣殺散。盡燒其寨柵。諸葛緒聽知橋頭火起,復引兵回。姜維兵已過半日了,因此不敢追趕。

  卻說姜維引兵過了橋頭,正行之間,前面一軍來到,乃左將軍張翼,右將軍廖化也。維問之。翼曰:「黃皓聽信師巫之言,不肯發兵。翼聞漢中已危,自起兵來,時陽平關已被鍾會所取。今聞將軍受困,特來接應。」遂合兵一處。化曰:「今四面受敵,糧道不通,不如退守劍閣,再作良圖。」

  維疑慮未決。忽報鍾會,鄧艾分兵十餘路殺來。維欲與翼,化分兵迎之。化曰:「白水地狹路多,非爭戰之所,不如且退,去救劍閣可也。若劍閣一失,是絕路矣。」維從之,遂引兵來投劍閣。將近關前,忽報鼓角齊鳴,喊聲大起,旌旗遍豎,一枝軍把住關口。正是:

漢中險峻已無有。
劍閣風波又忽生。

未知何處之兵,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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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 第百十五回 詔班師後主信讒 託屯田姜維避禍

  卻說蜀漢景耀五年,冬十月,大將軍姜維,差人連夜修了棧道,整頓軍糧兵器;又於漢中水路調撥船隻。俱己完備,上表奏後主曰:「臣累出戰,雖未成大功,己挫動魏人心膽;今養兵日久,不戰則懶,懶則致病。況今軍思效死,將思用命。臣如不勝,當受死罪。」後主覽表,猶豫未決。譙周出班奏曰:「臣夜觀天文,見西蜀分野,將星暗而不明。今大將軍又欲出師,此行甚是不利。陛下可降詔止之。」後主曰:「且看此行若何。果然有失,卻當阻之。」譙周再三諫勸不從,乃歸家歎息不已,遂推病不出。

  卻說姜維臨興兵,乃問廖化曰:「吾今出師,誓欲拻復中原,當先取何處?」化曰:「連年征伐,軍民不寧;兼魏有鄧艾,足智多謀,非等閒之輩:將軍強欲行難為之事,此化所以不敢專也。」維勃然大怒曰:「昔丞相六出祁山,亦為國也。吾今八次伐魏,豈為一已之私哉?今當先取洮陽。如有逆吾者必斬!」遂留廖化守漢中,自同諸將提兵三十萬,逕取洮陽而來。

  早有川口人報入祁山寨中。時鄧艾正與司馬望談兵,聞知此信,遂令人哨探,回報蜀兵盡從洮陽而出。司馬望曰:「姜維多計。莫非虛取洮陽而實來取祁山乎?」鄧艾曰:「今姜維實出洮陽也。」望曰:「公何以知之?」艾曰:「向者姜維累出吾有糧之地,今洮陽無糧,維必料吾只守祁山,不守洮陽,故逕取洮陽:如得此城,屯糧積草,結連羌人,以圖久計耳。」

  望曰:「若此,如之奈何?」艾曰:「可盡撤此處之兵,分為兩路去救洮陽。離洮陽二十五里,有侯河小城,乃洮陽咽喉之地。公引一軍伏於洮陽,偃旗息鼓,大開四門,如此如此而行。我卻引一軍伏侯河,必獲大勝也。」籌畫已定,各各依計而行。只留偏將師纂守祁山寨。

  卻說姜維令夏侯霸為前部,先引一軍逕取洮陽。霸提兵前進,將近洮陽,望見城上並無一桿旌旗,四門大開。霸心下疑惑,未敢入城,回顧諸將曰:「莫非詐乎?」諸將曰:「眼見得是空城,只有些小百姓,聽知大將軍兵到,盡棄城而去了。」

  霸未信,自縱馬於城南視之,只見後老小無數,皆望西北而逃。霸大喜曰:「果空城也。」遂當先殺入,餘眾隨後而進。方到瓮城邊,忽然一聲砲響,城上鼓角齊鳴,旄旗遍豎,拽起弔橋。霸大驚曰:「誤中計矣!」慌欲退時,城上矢石如雨。可憐夏侯霸同五百軍,皆死於城下。後人有詩歎曰:

大膽姜維妙算長,
誰知鄧艾暗提防。
可憐投漢夏侯霸,
頃刻城邊箭下亡。

  司馬望從城內殺出,蜀兵大敗而逃。隨後姜維引接應兵到,殺退司馬望,就傍城下寨。維聞夏侯霸射死,嗟傷不已。是夜二更,鄧艾自侯河城內,暗引一軍潛地殺入蜀寨。蜀兵大亂,姜維禁止不住。城上鼓角喧天,司馬望引兵殺出。兩下夾攻,蜀兵大敗。維左衡右突,死戰得脫,退二十餘里下寨。

  蜀兵兩番敗走之後,心中搖動。維與諸將曰:「勝敗乃兵家之常。今雖損兵折將,不足為憂。成敗之事,在此一舉。汝等始終勿改,如有言退者立斬。」張翼進言曰:「魏兵皆在此處,祁山必然空虛。將軍整兵與鄧艾交鋒,攻打洮陽、侯河;某引一軍取祁山。取了祁山九寨,便驅兵向長安:此為上計。」

  維從之,即令張翼引後軍逕取祁山。維自引兵到侯河搦鄧艾交戰,艾引軍出迎。兩軍對圓,二人交鋒數十餘合,不分勝負,各收兵回寨。次日,姜維又引兵挑戰,鄧艾按兵不出。姜維令軍辱罵,鄧艾尋思曰:「蜀人被吾大殺一陣,全然不退,連日反來搦戰:必分兵去襲祁山寨也。守寨將師纂,兵少智寡,必然敗矣。吾當親往救之。」乃喚子鄧忠分付曰:「汝用心守把此處,任他搦戰。卻勿輕出。吾今夜引兵去祁山救應。」

  是夜二更,姜維正在寨中設計,忽聽得寨外喊聲震地,鼓角喧天:人報鄧艾引三千精兵夜戰,諸將欲出。維止之曰:「勿得妄動。」原來鄧艾引兵至蜀寨前哨探了一遍,乘勢去救祁山。鄧忠自入城去了。姜維喚諸將曰:「鄧艾虛作夜戰之勢,必然去救祁山寨矣。」乃喚傅僉分付曰:「汝守此寨,勿輕與敵。」囑畢,維自引三千兵來助張翼。

  卻說張翼正到祁山攻打,守寨將師纂,兵少支持不住。看看待破,忽然鄧艾兵至,衝殺了一陣,蜀兵大敗,把張翼隔在山後,絕了歸路。

  正慌急之間,忽然聽的喊聲大震,鼓角喧天,只見魏兵紛紛倒退。左右報曰:「大將軍姜伯約殺到。」翼乘勢驅兵相應。兩下夾攻,鄧艾折了一陣,急退上祁山寨不出。姜維令兵四面攻圍。

  話分兩頭:卻說後主在成都,聽信宦官黃皓之言,又溺於酒色,不理朝政。時有大臣劉琰妻胡氏,極有顏色;因入宮朝見皇后,后留在宮中,一月方出。琰疑其妻與後主私通,乃喚帳下軍士五百人,列於前,將妻綁縛,令每軍以履撻其面數十,幾死復甦。後主聞之大怒,令有司議劉琰罪。有司議得:卒非撻妻之人,面非受刑之地:合當棄市。遂斬劉琰。自此命婦不許入朝。然一時官僚以後主荒淫,多有疑怨者。於是賢人漸退,小人日進。

  時右將軍閻宇,身無寸功;只因阿附黃皓,遂得重爵;聞姜維統兵在祁山,乃說皓奏後主曰:「姜維屢戰無功,可命閻宇代之。」後主從其言,遣使齊詔,召回姜維。維正在祁山攻打寨柵,忽一日三道詔至,宣維班師。維只得遵命,先令洮陽兵退,次後與張翼徐徐而退。鄧艾在寨中,只聽得一夜鼓角喧天,不知何意。至平明,人報蜀兵盡退,止留空寨。艾疑有計,不敢追襲。

  姜維逕到漢中,歇住人馬,自與使命入成都見後主。後主一連十日不朝。維心中疑惑。是日至東華門,遇見秘書郎卻正。維問曰:「天子召維班師,公知其故否?」正笑曰:「大將軍何尚不知:黃皓欲使閻宇立攻,奏聞朝廷,發詔取回將軍;今聞鄧艾善能用兵,因此寢其事矣。」維大怒曰:「我必殺此宦豎!」郤正止之曰:「大將軍繼武侯之事,任大職重,豈可造次?倘若天子不容,反為不美矣。」維謝曰:「先生之言是也。」

  次日,後主與黃皓在後園宴飲,維引數人徑入。早有人報知黃皓,皓急避於湖山之側。維至亭下,拜了後主,泣奏曰:「臣困鄧艾於祁山,陛下連降三詔,召臣回朝,未審聖意為何?」後主默然不語。維又奏曰:「黃皓奸巧專權,乃靈帝時十常侍也。陛下近則鑒於張讓,遠則鑒於趙高。早殺此人,朝廷自然清平,中原方可恢復。」後主笑曰:「黃皓乃趨走小臣,縱然專權,亦無能為。昔者董允每切齒恨皓,朕甚怪之。卿何必介意?」維叩頭奏曰:「陛下今日不殺黃皓,禍不遠也。」後主曰:「『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卿何不容一宦官耶?」令近侍於湖山之側,喚出黃皓至亭下,命拜姜維伏罪。皓哭拜維曰:「某早晚趨侍聖上而已,並不干與國政。將軍休聽外人之言,欲殺某也。某命係於將軍,惟將軍憐之。」言羅,叩頭流涕。

  維忿忿而出,即往欲正,備將此事告之。正曰:「將軍禍不遠矣。將軍若危,國家隨滅。」維曰:「先生幸教我以保國安身之策。」正曰:「隴西有一去處,名日沓中:此地極其肥壯。將軍何不效武侯屯田之事,奏知天子,前去沓中屯田?一者:得麥熟以助軍實;二者,可以盡圖隴右諸郡;三者,魏人不敢正視漢中;四者,將軍在外掌握兵權,人不能圖,可以避禍:此乃保國安身之策也,宜早行之。」維大喜,謝曰:「先生金玉之言也。」

  次日,姜維表奏後主,求沓中屯田,效武侯之事。後主從之。維遂還漢中,聚諸將曰:「某累出師,因糧不足,未能成功。今吾提兵八萬,往沓中種麥屯田,徐圖進取。吾等久戰勞苦,今日斂兵聚穀,退守漢中;魏兵千里運糧,經涉山嶺,自然疲乏;疲乏必退:那時乘虛追襲,無不勝矣。」遂令胡濟守漢壽城.王含守樂城,蔣斌守漢城,蔣舒、傅僉同守關隘。分撥已畢,維自引兵八萬,來沓中種麥,以為久計。

  卻說鄧艾聞姜維在沓中屯田,於路下四十餘營,連絡不絕,如長蛇之勢。艾遂令細作相了地形,畫成圖本,具表申奏。晉公司馬昭見之,大怒曰:「姜維屢犯中原,不能剿除,是吾心腹之患也。」賈充曰:「姜維深得孔明傳授,急難退之。須得一智勇之將,往刺殺之,可免動兵之勞。」從事中郎荀勗曰:「不然:今蜀主劉禪溺於酒色,信用黃皓,大臣皆有避禍之心。姜維在沓中屯田,正避禍之計也。若令大將伐之,無有不勝,何必用刺客乎?」

  昭大笑曰:「此言最善。吾欲伐蜀,誰可為將?」荀勗曰:「鄧艾乃世之良材,更得鍾會為副將,大事成矣。」昭大喜曰:「此言正合吾意。」乃召鍾會入而問曰:「吾欲令汝為大將,去伐東吳,可乎?」會曰:「主公之意,本不欲伐吳,實欲伐蜀也。」昭大笑曰:「子誠識吾心也。但卿往伐蜀,當用何策?」會曰:「某料主公欲伐蜀,已畫圖本在此。」昭展開視之,圖中細載一路安營下寨屯糧積草之處,從何而進,從何而退,一一皆有法度。昭看了,大喜曰:「真良將也!卿與鄧艾合兵取蜀,何如?」會曰:「蜀川道廣,非一路可進;當使鄧艾分兵各進,可也。」昭遂拜鍾會為鎮西將軍,假節鉞,都督關中人馬,調遣青、徐、兗、豫、荊、揚等處;一面差人持節令鄧艾為征西將軍,都督關外隴上,使約期伐蜀。

  次日,司馬昭於朝外計議此事,前將軍鄧敦曰:「姜維屢犯中原,我兵折傷甚多;只今守禦,尚自未保,奈何深入山川危險之地,自取禍亂耶?」昭怒曰:「吾欲興仁義之師,伐無道之主,汝安敢逆吾意?」叱武士推出斬之。須臾,呈鄧敦首級於階下。眾皆失色。昭曰:「吾自征東以來,息歇六年,治兵繕甲,皆已完備,欲伐吳、蜀久矣。今先定西蜀,乘順流之勢,水陸並進,併吞東吳:此滅虢取虞之道也。吾料西蜀將士,守成都者八九萬,守邊境者不過四五萬,姜維屯田者不過六七萬。今吾已令鄧艾引關外隴右之兵十餘萬,絆住姜維於沓中,使不得東顧;遣鍾會引關中精兵二三十萬,直抵駱谷:三路以襲漢中。蜀主劉禪昏暗,邊城外破,士女內震,其亡可必矣。」眾皆拜服。

  卻說鍾會受了鎮西將軍之印,起兵伐蜀。會恐機謀或洩,卻以伐吳為名,令青、兗、豫、荊、揚等五處各造大船;又遣唐咨於登、萊等州傍海之處,拘集海船。司馬昭不知其意,遂召鍾會問之曰;「子從旱路收川,何用造船耶?」會曰:「蜀若聞我兵大進,必求救於東吳也:故先布聲勢,作伐吳之狀,吳必不敢妄動。一年之內,蜀已破,船已成,而伐吳,豈不順乎?」昭大喜,選日出師。時魏景元四年,秋七月初三日,鍾會出師。司馬昭送之於城外十里方回。西曹掾邵悌密謂司馬昭曰:「今主公遣鍾會領十萬兵伐蜀,愚料會志大心高,不可使獨掌大權。」昭笑曰:「吾豈不知之?」悌曰:「主公既知,何不使人同領其職?」昭言無數語,使邵悌疑心頓釋。正是:

方當士馬驅馳日,
早識將軍跋扈心。

未知其言若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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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 第百十四回 曹髦驅車死南闕 姜維棄糧勝魏兵

  卻說姜維傳令退兵。廖化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雖有詔,未可動也。」張翼曰:「蜀人為大將軍連年動兵,皆有怨望;不如乘此得勝之時,收回人馬,以安民心,再作良圖。」維曰:「善。」令各軍依法而退。命廖化,張翼斷後,以防魏兵追襲。

  卻說鄧艾引兵追趕,只見前面蜀兵旗幟整齊,人馬徐徐而退。艾歎曰:「姜維深得武侯之法也!」因此不敢追趕,勒軍回祁山寨去了。

  且說姜維至成都,入見後主,問召回之故。後主曰:「朕為卿在邊庭,久不還師,恐勞軍士,故詔卿回朝,別無他意。」維曰:「臣已得祁山之寨,正欲收功,不期半途而廢。此必中鄧艾反間之計矣。」後主默然不語。姜維又奏曰:「臣誓討賊,以報國恩。陛下休聽小人之言,致生疑慮。」後主良久乃曰:「朕不疑卿;卿且回漢中,矣魏國有變,再伐之可也。」姜維歎息出朝,自投漢中去訖。

  卻說黨均回到祁山寨中,報知此事。鄧艾與司馬望曰:「君臣不和,必有內變。」就令黨軍入洛陽,報知司馬昭。昭大喜,便有圖蜀之心,乃問中護軍賈充曰:「吾今伐蜀,如何?」充曰:「未可伐也:天子方疑主公,若一但輕出,內難必作矣。舊年黃龍兩見於寧陵井中,群臣表賀,以為祥瑞;天子曰:「非祥瑞也:龍者君象,乃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在井中,是幽囚之兆也。」遂作《潛龍詩》一首。詩中之意,明明道著主公。其詩曰:

傷哉龍受困,不能躍深淵。
上不飛天漢,下不見於田。
蟠居於井底,鰍鱔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司馬昭聞知大怒,謂賈充曰:「此人欲效曹芳也!若不早圖,彼必害我。」充曰:「某願為主公早晚圖之。」時魏甘露五年夏四月,司馬昭帶劍上殿,髦起迎之。群臣皆奏曰:「大將軍功德巍巍,合為晉公,加九錫。」髦低頭不答。昭厲聲曰:「吾父子兄弟三人有大功於魏,今為晉公,得毋不宜耶?」髦乃應曰:「敢不從命?』昭曰:「潛龍之詩,視吾等如鰍鱔,是何禮也?」髦不能答。昭冷笑下殿。眾官凜然。髦歸後宮,召伺中王沉,尚書王經、散騎常伺王業,三人入內計議。髦泣曰:「司馬昭將懷篡逆,人所共知!朕不坐受廢辱,卿等可助朕討之!」王經奏曰:「不可:昔魯昭公不忍季氏,敗走失國;今重權已歸司馬氏久矣,內外公卿,不顧順逆之理,阿附奸賊,非一人也。且陛下宿位寡弱,無用命之人。陛下若不隱忍,禍莫大焉。且宜緩圖,不可造次。」髦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朕意已決,便死何懼!」言訖,即入告太后。王沉、王業謂王經曰:「事已急矣,我等不可自取滅族之禍。當往司馬公府下出首,以免一死。」經大怒曰:「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敢懷二心乎?」王沉,王業見經不從,逕自往報司馬昭去了。

  少頃,魏主曹髦出內,令護衛焦伯,聚集殿中宿衛蒼頭官童三百餘人,鼓譟而出。髦仗劍升輦,叱左右逕出南闕。王經伏於車前,大哭而諫曰:「今陛下領數百人伐昭,是驅羊而入虎口耳,空死無益。臣非惜命,實見事不可行也。」髦曰:「吾軍已行,卿無阻當。」遂望龍門而來。

  只見賈充戎服乘馬,左有成倅,右有成濟,引數千鐵甲禁兵,吶喊殺來。髦仗劍大喝曰:「吾乃天子也!汝等突入宮庭,欲弒君耶?」禁兵見了曹髦,皆不敢動。賈充呼成濟曰:「司馬公養你何用?-正為今日之事也。』濟乃棹戟在手,回顧充曰:「當殺耶?當搏耶?」充曰:「司馬公有令,只要死的。』成濟挺戟直奔車前。髦大喝曰:「匹夫敢無禮乎!」言未訖,被成濟一戟刺中髦前胸,撞出輦來;再一戟,刃從背上透出,死於輦旁。焦伯挺槍來迎,被成濟一戟刺死。眾皆逃走。王經隨後敢來,大罵賈充曰:「逆賊安敢弒君耶!」充大怒,叱左右縛定,報知司馬昭。昭入內,見髦已死,乃佯作大驚之狀,以頭輦車而哭,令人報知各大臣。時太傅司馬孚入內,見髦屍首,枕其股而哭曰:「弒陛下者,臣之罪也!遂將髦屍用棺槨盛貯,停於偏殿之西。昭入殿中,召群臣會議。群臣皆至,獨有尚書僕射陳泰不至。昭令泰之舅尚書荀顗召之。泰大哭曰:「論者以泰比舅,今舅實不如泰也。」乃披麻帶孝而入,哭拜於靈前。昭亦佯哭而問曰:「今日之事,何法處之?」泰曰:「獨斬賈充,少可以謝天下耳。」昭沉吟良久,又問曰:「再思其次。」泰曰:「惟有進於此者,不知其次。」昭曰:「成濟大逆不道,可剮之,滅其三族。」濟大罵昭曰:「非我之罪,是賈充傳汝之命!」昭令先割其舌。濟至死叫屈不絕。弟成倅亦斬於市,盡滅三族。後人有詩歎曰:

司馬當年命賈充,
弒君南闕赭袍紅。
卻將成濟誅三族,
只道軍民盡耳聾。

  昭又使人收王經全家下獄。王經正在廷尉廳下,忽見縛其母至。經叩頭大哭曰:「不孝子累及慈母矣!」母大笑曰:「人誰不死?正恐不死所耳。以此棄命,何恨之有?」次曰,王經全家皆押赴東市。王經母子含笑受刑。滿城士庶,無不垂淚。後人有詩曰:

漢初誇伏劍,
漢末見王經:
真烈心無異,
堅剛志更清。
節如泰華重,
命似鴻毛輕。
母子聲名在,
應同天地傾。

  太傅司馬孚請以王禮葬曹髦,昭許之。賈充等勸司馬昭受魏禪,即天子位。昭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故聖人稱為至德。魏武帝不肯禪於漢,猶吾之不肯禪於魏也。」賈充等言,已知司馬昭留意於子司馬炎矣,遂不復勸進。是年六月,司馬昭立常道鄉公曹璜為帝,改元景元元年。璜改名曹奐,字景召—乃武帝曹操之孫,燕王曹宇之子也。奐封昭為丞相晉公,賜錢十萬、絹萬疋。其文武多官,各有封賞。

  早有細卒報入蜀中。姜維聞司馬昭弒了曹髦,立了曹奐,喜曰:「吾今日伐魏,又有名矣。」遂發書入吳,令起兵問司馬昭弒君之罪;一面奏准後主,起兵十五萬,車乘數千輛,皆置板箱於上;令廖化、張翼為先鋒。一化取子午谷,翼取駱谷,一維自取斜谷,皆要出祁山之前取齊。三路兵並起,殺奔祁山而來。

  時鄧艾在山寨中,訓練人馬,聞報蜀兵三路殺到,乃聚諸將計議。參軍王瓘曰:「吾有一計,不可明言。見寫在此,謹呈將軍台覽。」艾接來展看畢,笑曰:「此計雖妙,只怕瞞不過姜維。」瓘曰:「某願捨命前去。」艾曰:「公志若堅,必能成功。」

  遂撥五千兵與瓘。瓘連夜從斜谷迎來,正撞蜀兵前隊哨馬。瓘叫曰:「我魏國降兵,可報於主帥。」

  哨軍報知姜維,維令攔住餘兵,只叫為首的將來見。瓘拜伏於地曰:「某乃不王經之姪王瓘也。近見司馬昭弒君,將叔父一門皆戮,某痛恨入骨。今幸將軍興師問罪,故特引本部兵五千來降。願從調遣,剿除奸黨,以報叔父之恨。」

  維大喜,謂瓘曰:「汝既誠心來降,吾不誠心相待;吾軍中所患者,不過糧耳。今有糧草,現在川口。汝可運赴祁山。吾只今去取祁山寨也。」瓘心中大喜,以為中計,忻然領諾。姜維曰:「汝去運糧,不必用五千人,但引三千人去,留下二千人引路,以打祁山。」瓘恐維疑惑,乃引三千兵去了。維令傅僉引二千魏兵隨征聽用。忽報夏侯霸到。霸曰:「都督何故准信王瓘之言也?吾在魏,雖不知備細,未聞王瓘是王經之姪:其中多詐,請將軍察之。」維大笑曰:「我已知王瓘之詐,故分其兵勢,將計就計而行。」霸曰:「公試言之。」維曰:「司馬昭奸雄比於曹操,既殺王經,滅其三族,安肯存親姪於關外領兵?知其詐也。仲權之見與我暗合。」

  於是姜維不出斜谷,卻令人於路暗伏,以防王瓘奸細。不旬日,果然伏兵捉得王瓘回報鄧艾下書人來見。維問了情節,搜出私書,書中約於八月二十日,從小路運糧送歸大寨,卻教鄧艾遣兵於壇山谷中接應。維將下書人殺了,卻將書中之意,改作八月十五日,約鄧艾自率大兵於壇山谷中接應。一面令人扮作魏軍往魏營下書;一面令人將現有糧草數百輛卸了糧米,裝載乾柴茅草引火之物,用青布罩了,令傅撿(去左邊手部)引二千原降魏兵,執打著運糧旗號。維卻與夏侯霸各引一軍,去山谷中埋伏。令蔣舒出斜谷,廖化,張翼俱各進兵,來取祁山。

  卻說鄧艾得了王瓘書信,大喜,急寫回書,令來人回報。至八月十五日,鄧艾引五萬精兵逕往壇山谷中來,遠遠使人憑高眺望,只見無數糧車,接連不斸,從山凹中而行。艾勒馬望之,果然皆是魏兵。左右曰:「天已昏暮,可速接應王瓘出谷口。」艾曰:「前面山勢掩映,倘有伏兵,急難退步;只可在此等候。」正言間,忽兩騎馬驟至,報曰:「王將軍因將糧草過界,背後人馬趕來,望早救應。」艾大驚,急催兵前進。時值初更,月明如晝。只聽得山後吶喊,只道王瓘在山後廝殺。逕奔過山後時,忽樹林一彪軍撞出,為首蜀將傅僉,縱馬大叫曰:「鄧艾匹夫!已中吾主將之計!何不早早下馬死!」

  艾大驚,勒回馬便走。車上火盡著—那火便是號火。兩山下蜀兵盡出,殺得魏兵七斸八續,但聞山下山上只叫:「拏住鄧艾的,賞千金,封萬戶侯!」嚇得鄧艾棄甲丟盔,撇了坐下馬雜在步之中,爬山越嶺而逃。姜維、夏侯霸只望馬上為首逕來捉擒,不想鄧艾步行走脫,維領得勝兵去接王瓘糧車。

  卻說王瓘密約鄧艾,先期將糧草車仗,整備停當,專候舉事。忽有心腹人報:「事己洩漏,鄧將軍大敗,不知性命如何。」瓘大驚,令人哨探,回報三路兵圍殺將來,背後又有塵土大起,鈿下無路。瓘叱左右令放火,盡燒糧草車輛。一霎時,火光突起,烈火燒空。瓘大叫曰:「事已急矣!汝宜死戰!」乃提兵望西殺出。背後姜維三路追趕。維只道王瓘捨撞回魏國,不想反殺入漢中而去。瓘因兵少,只恐追兵趕上,遂將棧道並各關隘盡皆燒燬。姜維恐漢中有失,遂不追鄧艾,提兵連夜抄小路來追殺王瓘。瓘被四面蜀兵攻擊,投黑龍江而死。餘兵盡被姜維坑之。

  維雖然勝了鄧艾,卻折了許多糧草,又毀了棧道,乃引兵還漢中。鄧艾引部下敗兵,逃回祁山寨內,上表請罪,自貶其職。司馬昭見艾數有大功,不忍貶之,復加厚賜。艾將原賜財物,盡分給被害將士之家。昭恐蜀兵又出,遂添兵五萬,與艾守禦。姜維連夜修了棧道,又議出師。正是:

連修棧道兵連出,
不伐中原死不休。

未知負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三國演義 第百十三回 丁奉定計斬孫琳 姜維鬥陣破鄧艾

  卻說姜維恐救兵到,先將軍器車仗一應軍需,步兵先退,然後將馬軍斷後。細作報知鄧艾。艾笑曰:「姜維知大將軍到,故先退去。不必追之,追則中彼之計也。」乃令人哨探,回報果然駱谷狹窄之處,堆積柴草,準被要燒追兵。眾皆稱艾曰:「將軍真神算也!」遂遣使齎表奏聞。於是司馬昭大喜,又奏賞鄧艾。

  卻說東吳大將軍孫綝。聽知全端,唐咨等降魏,勃然大怒,將各人家眷,盡皆斬之。吳主孫亮,時年方十七,見綝殺戮太過,心甚不然。

  一出西苑,因食生梅,令黃門取蜜,須臾取至,見蜜內有鼠糞數枚,召藏吏責之,藏吏叩首曰:「臣封閉甚嚴,安有鼠糞?」亮曰:「黃門曾向爾求蜜食否?」藏吏曰:「黃門於數日前曾求食蜜,臣實不敢與。」亮指黃門曰:「此必汝怒藏吏不與爾蜜,故置糞於蜜中,以陷之也。」黃門不服。亮曰:「此事易知耳。若糞久在蜜中,則內外皆溼;若新在蜜中,則外溼內燥。」命剖視之,果然內燥。黃門服罪。亮之聰明,大抵如此。雖然聰明,卻被孫綝把持,不能主張。綝之弟威遠將軍孫據入蒼龍宿衛;武衛將軍孫恩,偏將軍孫幹,長水校尉孫闓,分屯諸營。

  一日吳主孫亮悶坐,黃門伺郎全紀在側,紀乃國舅也。亮因泣告曰:「孫綝專權妄殺,欺朕太甚;今不圖之,必為後患。」紀曰:「陛下但有用臣處,臣萬死不辭。」亮曰:「卿可只今點起禁兵,與將軍劉丞各守城門,朕自出殺孫綝。但此事切不可令卿母知之。卿母乃綝之姐也。倘若泄漏,誤朕匪輕。」紀曰:「乞陛下草詔與臣。臨行事之時,臣將詔示眾,使綝手下人皆不敢妄動。」亮從之,即寫密詔付紀。紀受詔歸家,密告其父全尚。尚知此事,乃告妻曰:「三日內殺孫綝矣。」妻曰:「殺之是也。」口雖應之,卻令人持書報知孫琳。琳大怒,當夜便喚弟兄四人,點起精兵,先圍大內;一面將全尚;劉丞並其家小俱拿下。

  比及平明,吳主孫亮聽得宮門外金鼓大震。內伺慌入奏曰:「孫綝領兵圍了內苑。」亮大怒,指全后罵曰:「汝父兄誤我大事矣!」乃拔劍欲出。全后與伺中近臣,皆牽其衣而哭,不放亮出。孫綝先將全尚、劉丞等殺訖,然後召文武於朝內,下令曰:「主上荒淫久病,昏亂無道,不可以奉宗廟,今當廢之。汝諸文武,敢有不從者,以謀叛論!」眾皆畏懼,應曰:「願從將軍之令。」

  尚書桓懿大怒,從班部中挺然而出,指孫綝大罵曰:「今上乃聰明之主,汝何敢出此亂言!吾寧死不從賊臣之命。」琳大怒,自拔劍斬之,即入內指吳王孫亮罵曰:「無道昏君,本當誅戳,以謝天下!看先帝之面,廢汝為會稽王,吾自選有德者立之!」叱中書郎李崇奪其印綬,令鄧程收之。亮大哭而去。後人有詩歎曰:

亂賊誣伊尹,
奸臣充霍光。
可憐聰明主,
不得蒞朝堂。

  孫綝遣宗正孫楷、中書郎董朝,往虎林迎請瑯琊王孫休為君。休字子烈,乃孫權第六子也;在虎林夜夢乘龍上天,回顧不見龍尾,失驚而覺。次日,孫楷、董朝至,拜請回都。行至曲阿,有一老人,自稱姓于,名休,叩頭言曰:「事久必變,願殿下速行。」

  休謝之。行至布塞亭,孫思將軍駕來迎。休不敢乘輦,乃坐小車而入。百官拜謁道傍,休慌忙下車答禮。孫綝出,令扶起,請入大殿,升御座即天子位。休再三謙讓,方受玉璽。文官武將朝賀已畢,大赦天下,改元永安元年;封孫綝為丞相、荊州牧;多官各有封賞;又封兄之子孫皓為烏程侯。孫琳一門五侯,皆典禁兵,權傾人主。吳主孫休,恐其內變,陽示恩寵,內實防之。綝驕橫愈甚。

  冬十二月,綝奉牛酒入宮上壽,吳主孫休不受,琳怒,乃以牛酒詣左將軍張布府中共飲。酒酣,乃謂布曰:「吾初廢會稽王時,人皆勸吾為君。吾為今上賢,故立之。今我上壽而見拒,是將我等閒相待。吾早晚教你看!」布聞言,唯唯而已。

  次日,布入宮密奏孫休。休大懼,日夜不安。數日內孫綝遣中書郎孟宗,撥與中營所管精兵一萬五千,出屯武昌;又盡將武庫內軍器與之。於是將軍魏邈、武衛士施朔,二人密奏孫休曰:「綝調兵在外,又搬盡武庫內軍器,早晚必為變矣。」

  休大驚,急召張布計議。布奏曰:「老將丁奉,計略過人,能斷大事,可與議之。」休乃召奉入內,密告其事。奉奏曰:「陛下勿憂,臣有一計,為國除害。」休問何計。奉曰:「來朝臘日,只推大會群臣,召綝赴席,臣自有調遣。」休大喜。奉令魏邈、施朔為外事,張布為內應。

  是夜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將老樹連根拔起。天明風定,使者奉旨來請孫綝入宮赴宴。孫綝方起床,平地如人推倒,心中不悅。使者十餘人簇擁入內。家人止之曰:「一夜狂風不息,今早又無故驚倒,恐非吉兆,不可赴宴。」綝曰:「吾弟兄共典禁兵,誰敢近身?倘有變動,於府中放火為號。」囑訖,升車入內。吳主孫休慌下御座迎之,請綝高坐。酒行數巡,眾驚曰:「宮外望有火起。」綝便欲起身。休止之曰:「丞相穩便,外兵自多,何必懼哉?」

  言未畢,左將軍張布拔劍在手,引武士三十餘人,搶上殿來,口中厲聲而言曰:「有詔擒反賊孫綝!」綝急欲走時,早被武士擒下。綝叩頭曰:「願徙交州歸田裡。」休叱曰:「爾何不徙滕胤、呂據、王淳耶?」命推下斬之。於是張布牽孫綝下殿東斬訖。從者皆不敢動。布宣詔曰:「罪在孫綝一人,餘皆不問。」眾心乃安。

  布請孫休升五鳳樓。丁奉、魏邈、施朔等,擒孫綝兄弟至。休命盡斬於市。宗黨死者數百人,滅其三族,命軍士掘開孫峻墳墓,戳其屍首。將被害諸葛恪、滕胤、呂據、王淳等家,重建墳墓,以表其忠。其牽累流遠者,皆赦還鄉里。丁奉重加封賞。馳書報入成都。後主劉禪遣使回賀,吳使薛珝答禮。

  珝自蜀中歸,吳主孫休問蜀中近日作何舉動。(祤字左示改玉字旁)奏曰:「近日中常侍黃皓用事,公卿多阿附之。入其朝,不聞直言;經其野,民有蔡色。所謂『燕雀處堂,不知大廈之將焚』者也。」休歎曰:「若諸葛武侯在時,何至如此乎!」於是又寫國書,教人齍入成都,說司馬昭不日篡魏,必將侵吳、蜀以示威,彼此各宜準備。

  姜維聽得此信,忻然上表,再議出師伐魏。時蜀漢景耀元年冬,大將軍姜維,以廖化、張翼為先鋒,王含、蔣斌為左軍,蔣舒、傅僉為右軍,胡濟為合後。維與夏侯霸為總中軍,共起蜀兵二十萬,拜辭後主,逕到漢中,與夏侯霸商議,當先攻取何地。霸曰:「祁山乃用武之地,可以進兵,故丞相昔日六齣祁山。因他處不可出也。」

  維從其言,遂令三軍並望祁山進發,至谷口下寨。時鄧艾正在祁山寨中,整點隴右之兵。忽流星馬到,報說蜀兵見下三寨於谷口。艾聽知,遂登高看了,回寨生帳,大喜曰:「不出吾之所料也」!原來鄧艾先度了地脈,故留蜀兵下寨之地;地中至祁山寨直至蜀寨,早挖了地道,待蜀兵至時,於中取事。

  此時姜維至谷口分作三寨,地道正在左寨之中,乃王含、蔣斌下寨之處。鄧艾喚子鄧忠,與師纂各引一萬兵,為左右衝擊;卻喚副將鄭倫,引五百掘子軍,於當夜二更,逕從地到直至左營,從帳後地下擁出。

  卻說王含、蔣斌因立寨未定,恐魏兵來劫寨,不散解甲而寢。忽聞中軍大亂,急焯兵器上的馬時,寨外鄧忠引兵殺到。內外夾攻,王、蔣二將,奮死抵敵不住,棄寨而走。姜維在帳中聽得左寨中大喊,料到有內應外合之兵,遂急上馬,立於中軍帳前,傳令曰:「如有妄動者斬,便有敵兵到營邊,休要問他,只管以弓弩射之!」一面傳示右營,亦不許妄動。果然魏兵十餘次衝擊,皆被射回。只衝殺到天明,魏兵不敢殺入。鄧艾收兵回寨,乃嘆曰:「姜維深得孔明之法!兵在夜而不驚,將聞變而不亂:真將材也!」

  次日,王含、蔣斌收聚敗兵,伏於大寨前請罪。維曰:「非汝等之罪,乃吾不明地脈之故也。」又撥軍馬,命二將安營訖。卻將傷死身屍,填於地道之中,以土掩之。令人下戰書單挪鄧艾來日交鋒。艾忻然應之。

  次日,兩軍列於祁山之前。維按武侯八陣之法,依天、地、風、雲、鳥、蛇、龍、虎、之形,分佈以定。鄧艾出馬,見維布成八卦,乃亦布之,左右前後,門戶一般。維持槍縱馬大叫曰:「汝效吾排八陣,亦能變陣否?」艾笑曰:「汝道此陣只汝能布耶?吾既會布陣,豈不知變陣!」艾便勒馬入陣,令執法官把旗左右招颳,變成八八六十四個門戶;復出陣前曰:「吾變法若何?」維曰:「雖然不差,汝敢與吾入陣相圍麼?」艾曰:「有何不敢!」

  兩軍各依隊伍而進。艾在中軍調遣。兩軍衝突,陣法不曾錯動。姜維到中間,把旗一招,忽然變成「長蛇捲地陣」,將鄧艾困在核心,四面喊聲大震。艾不知其陣,心中大驚。蜀兵漸漸逼進,艾引眾將衝突不出。只聽得蜀兵齊叫曰:「鄧艾早降!」鄧艾仰天長歎曰:「我一時自逞其能,中姜維之計矣!」

  忽然西北角一彪軍殺入,艾見是魏兵,遂乘勢殺出。救鄧艾者,乃司馬望也。比及救出鄧艾時,祁山九寨,皆被蜀兵所奪。艾引敗兵,退於渭水南下寨。艾謂望曰:「公何以知此陣法而救出我也?」望曰:「吾幼年遊學於荊南,曾與崔州平、石廣元為友,講論此陣。今日姜維所變者,乃『長蛇捲地陣』也。若他處擊之,必不可破。吾見吾見其頭在西北,故從西北擊之,自破矣。」艾謝曰:「我雖學得陣法,實不知變法。公既之此法,來日以此法復奪祁山寨柵,如何?」望曰:「我之所學,恐瞞不過姜維。」艾曰:「來日公在陣上與他鬥陣法,我卻引一軍暗襲祁山之後。兩下混戰,可奪舊寨也。」

  於是命鄭倫為先鋒,艾自引軍襲山後;一面令人下戰書,搦姜維來日鬥陣法。維批回去訖,乃謂眾將曰:「吾受武侯所傳密書,此陣變法共三百六十五樣,按周天之數。今搦吾鬥陣法,乃『班門弄斧』耳!但中間必有詐謀,公等知之乎?」廖化曰:「此必賺我鬥陣法,卻引一軍襲我後也。」維笑曰:「正合吾意。」即令張翼、廖化引一萬兵去山後埋伏。

  次日,姜維盡收九寨之兵,分佈於祁山之前。司馬望引兵離了渭南,逕到祁山之前,出馬與姜維答話。維曰:「汝請吾鬥陣法,汝先布與我看。」望布成了八卦。維笑曰:「此即吾所布八陣之法也,汝今盜襲,何足為奇!」望曰:「汝亦竊他人之法耳!」維曰:「此陣凡有幾變?」望笑曰:「吾既能布,豈不會變?此陣有九九八十一變。」維笑曰:「汝試變來。」

  望入陣變了數番,復出陣曰:「汝識吾變否?」維笑曰:「吾陣法按周天三百六十五變,汝乃井底之蛙,安知玄奧乎!」望自知有此變法,實不曾學全,乃免強折辯曰:「吾不信,汝試變來。」維曰:「汝叫鄧艾出來,吾當布與他看。」望曰:「鄧將軍自有良謀,不好陣法。」維大笑曰:「有何良謀!不過叫汝賺吾在此布陣,他卻引兵襲吾山後耳!」望大驚,恰預進兵混戰,被維以鞭梢一指,兩翼兵先出,殺的那魏兵棄甲拋戈,各逃性命。

  卻說鄧艾催督先鋒鄭倫來襲山後。倫方轉過山角,忽然一聲砲響,鼓角喧天,伏兵殺出:為首大將,乃廖化也。二人未及答話,兩馬交處,被廖化一刀,斬鄭倫於馬下。鄧艾大驚,急勒兵退時,張翼引一軍殺到。兩下夾攻,魏兵大敗。艾捨命突出,身被四箭。奔於渭南寨時,司馬望亦到。二人商議退兵之策。望曰:「近日蜀主劉蟬,寵幸中貴黃皓,日夜以酒色為樂,可用反間計召回姜維,此圍可解。」艾問眾謀士曰:「誰可入蜀交通黃皓?」言未畢,一人應聲曰:「某願往。」艾視之,乃襄陽黨均也。艾大喜,即令黨均齋金珠寶物,逕到成都連結黃皓,布散流言,說姜維怨望天子,不久投魏。於是成都人人所說皆同。黃皓奏知後主,即遣人星夜宣姜維入朝。

  卻說姜維連日搦戰,鄧艾堅守不出。維心中甚疑。忽使命至,召維入朝。維不知何事,只得班師回朝。鄧艾、司馬望知姜維中計,遂拔渭南之兵,隨後掩殺。正是:

樂毅伐齊遭間阻,
岳飛破敵被讒回。

未知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三國演義 第百十二回 救壽春于詮死節 取長城伯約鏖兵

  卻說司馬昭聞諸葛誕會合吳兵前來決戰,乃召散騎長史斐秀、黃門伺郎鍾會,商議破敵之策。鐘會曰:「吳兵之助諸葛誕,實為利也;以利誘之,則必勝矣。」昭從其言,遂令石苞、周太引兩軍於石頭城埋伏,王基、陳騫領精兵在後,卻令偏將成倅引兵數萬先去誘敵;又令陳俊引車仗牛馬驢騾,裝載賞軍之物,四面聚集於陣中,如敵來則棄之。

  是日諸葛誕令吳將朱異在左,文欽在右;見魏陣中人馬不整,誕乃大驅士馬逕進。成卒退走,誕驅兵掩殺,見牛馬驢騾,遍滿郊野,南兵爭取,無心戀戰。忽然一聲砲響,兩路兵殺來;左有石苞,右有周太。誕大驚,急欲退時,王基、陳騫精兵殺到。誕兵大敗。司馬昭又引兵接應。誕引敗兵奔入壽春,閉門堅守。昭令兵四面圍困,併力攻城。

  時吳兵退屯安豐,魏主車駕駐於項城。鍾會曰:「今諸葛誕雖敗,壽春城中糧草尚多,更有吳兵屯安豐以為犄角之勢,今吳兵四面攻圍,彼緩則堅守,急則死戰。吳兵或乘勢夾攻,吾軍無益。不如三面攻之,留南門大路,容賊自走;走而擊之,可全勝也。吳兵遠來,糧必不繼。我引輕騎抄在其後,可不戰而自破矣。」昭撫會背曰:「君真吾之子房也!」遂令王基撤退南門之兵。

  卻說吳兵屯於安豐,孫琳喚朱異責之曰:「量一壽春城不能救,安可併吞中原?如再不勝必斬!」朱異乃回本寨商議。于詮曰:「今壽春南門不圍,某願領一軍從南門入去,助諸葛誕守城。將軍與魏兵挑戰,我卻從城中殺出,兩路夾攻,魏兵可破矣。」

  異然其言。於是全懌、全端、文欽等,皆願入城。遂同于詮引兵一萬,從南門而入城。魏兵不得將令,未敢輕敵,任吳兵入城,乃報知司馬昭。昭曰:「此欲與朱異內外夾攻,以破我軍也。」乃召王基、陳騫分付曰:「汝可引五千兵截斷朱異來路,從背後擊之。」

  二人領命而去。朱異正引兵來,忽背後喊聲大起;左有王基,右有陳騫,兩路軍殺來,吳兵大拜。朱異回見孫琳。琳大怒曰:「累兵之將,要汝何用!」叱軍士推出斬之。又責全端子全禕曰:「若退不得魏兵,汝父子休來見我!」於是孫琳自回建業去了。鍾會與昭曰:「今孫琳退去,外無救兵,城可圍矣。」昭從之,遂催兵攻圍。全禕引兵殺入壽春,見魏兵勢大,尋思進退無路,遂降司馬昭,昭加禕為偏將軍,禕感昭恩德,乃修家書與父全端、叔全懌言孫琳不仁,不若降魏,將書射入城中。懌得禕書,遂與端引數千人開門出降。諸葛誕在城中憂悶。謀士蔣班焦彝進言曰:「城中糧少兵多,不能久守,可率吳、楚之眾,與魏兵決一死戰。」誕大怒曰:「吾欲守,汝欲戰,莫非有異心乎!再言必斬!」二人仰天長嘆曰:「誕將亡矣!我等不如早降,免至一死!」

  是夜二更時分,蔣焦二人踰城降魏,司馬昭重用之;因此城中雖有敢戰之士,不敢言戰。誕在城中見魏兵四下築起土城,以防淮水,只望水泛衝倒土城,驅兵擊之。不想自秋至冬,並無霖雨,淮水不泛。城中看看糧盡,文欽在小城內與二子堅守,見軍士漸漸餓倒,只得來告誕曰:「糧草盡絕,軍士餓損,不如將北方之兵盡放出城,以省其食。」誕大怒曰:「汝教我盡去北軍,欲謀我耶!」叱推出斬之。

  文鴦、文虎見父被殺,各拔短刀,立殺數十人,飛身上城,一躍而下,越壕赴魏寨投降。司馬昭恨文鴦昔日單騎退兵之讎,欲斬之。鍾會諫曰:「罪在文欽,今文欽已亡,二子勢窮來歸,若殺降將,是堅城內人之心也。」昭從之,遂召文鴦、文虎入帳,用好言撫慰,賜駿馬錦衣,加為偏將軍,封關內侯。二子拜謝上馬,遶城大叫曰:「我二人蒙大將軍赦罪賜爵,汝等何不早降!」城內人聞言,皆計議曰:「文鴦乃司馬氏讎人,尚且重用,何況我等乎?」於是皆欲投降。諸葛誕聞之大怒,日夜自來尋城,以殺為威。鐘會知城中人心已變,乃入帳告昭曰:「可乘此時攻城矣。」

  昭大喜,遂激三軍四面雲集,一齊攻打。守將曾宣獻了北門,放魏兵入城。誕知魏兵已入,慌引麾數百人,自城中小路突出,至吊橋邊,正撞著胡遵,手起刀落,斬誕於馬下,數百人皆被縛。王基引兵殺到西門,正遇吳將于詮。基大喝曰:「何不早降!」詮大怒曰:「受命而出,為人救難,既不能救,又降他人,義所不為也!」乃擲盔於地,大呼曰:「人生在世,得死於戰場者,幸耳!」急揮刀死戰三十餘合,人困馬乏,為亂軍所殺。後人有詩讚曰:

司馬當年圍壽春,
降兵無數拜車塵。
東吳雖有英雄士,
誰及于詮肯殺身?

  司馬昭入壽春,將諸葛誕老小盡皆梟首,滅其三族。武士將所擒諸葛誕部卒數百人縛至。昭曰:「汝等降否?」眾皆大叫曰:「願與諸葛公同死,決不降汝!」昭大怒,叱武士盡搏於城外,逐一問曰:「降者免死。」並無一人言降。直殺至盡,終無一人降者。昭深加嘆息不已,令皆埋之。後人有師嘆曰:

忠君矢志不偷生:
諸葛公休帳下兵。
薤露歌聲應未斷,
遺蹤直欲繼田橫。

  卻說吳兵大半降魏,斐秀告司馬昭曰:「吳兵老小,盡在東南江、淮之地,今若留之,久必為變,不如坑之。」鍾會曰:「不然;古之用兵者,全國為上,戳其元惡而已。若盡坑之,是不仁也。不如放歸江南,以顯中國之寬大。」昭曰:「此妙論也。」遂將吳兵盡皆放歸本國。唐咨因懼孫琳,不敢回國,亦來投魏。昭皆重用,令分部三河之地。淮南已平。正欲退兵,忽報西蜀姜維引兵來取長城,邀截糧草。昭大驚,與多官計議退兵之策。

  時蜀漢延熙二十年,改為景耀元年。姜維在漢中選川將兩員,每日操練人馬:一是蔣舒,一是傅僉,兩人頗有膽勇,維甚愛之。忽報淮南諸葛誕起兵討司馬昭,東吳孫琳助之,昭大起兩淮之兵,將魏太后並魏主一同出征去了。維大喜曰:「吾今番大事濟矣!」

  遂表奏後主,願興兵伐魏。中散大夫譙周聽知,嘆曰:「近來朝廷溺於酒色,信任中貴黃皓,不理國事,只圖歡樂;伯約累欲征伐,不恤軍士;國將危矣!」乃作「讎國論」一篇,寄與姜維。維拆封視之。論曰:

  或問:古往能以弱勝強者,其術何如?曰:處大國無患者,恆多慢;處小國有憂者,恆思善。多慢則生亂,思善則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養民,以少取多;句踐恤眾,以弱斃強。此其術也。

  或曰:曩者楚強漢弱,約分鴻溝,張良以為民志既定,則難動也,率兵追羽,終斃項氏;豈必由文王、句踐之事乎!曰:商、周之際,王侯世尊,君臣之固,當此之時,雖有漢祖,安能仗劍取天下乎?今秦罷侯置守之後,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於是豪傑並爭。今我與彼,皆傳國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時,實有六國並據之勢。故可為文王,難為漢祖。時可而後動,數合而後舉;故湯、武之師,不再戰而克,誠重民勞而度時審也。如遂極武黷征,不幸遇難,雖有智者,不能謀之矣。」

  姜維看畢,大怒曰:「此腐儒之論也!」擲之於地。遂提川兵來取中原。又問傅僉曰:「以公度之,可出何地?」僉曰:「魏屯糧草,皆在長城;今可逕取駱谷。度沈嶺,直到長城,先燒糧草,然後直取秦川,則中原指日可得矣。」維曰:「公之見與吾之計暗合也。」即提兵逕取駱谷,度沈嶺,望長城而來。

  卻說長城鎮守將軍司馬望,乃司馬昭之族兄也。城內糧草甚多,人馬卻少。望聽知蜀兵到,急與王真、李鵬二將,引兵離城二十里下寨。次日蜀兵來到,望引二將出陣。姜維出馬,指望而言曰:「今司馬昭遷主於軍中,必有李傕、郭汜之意也。吾今奉朝廷明命,前來問罪,汝當早降。若還愚迷,全家誅戳!」望大聲而答曰:「汝等無禮。數犯上國,如不早退,令汝片甲不歸!」

  言未畢,望背後王真挺槍出馬,蜀陣中傅僉出迎。戰不十合,僉賣個破綻,王真便挺槍來刺。傅僉閃過,活捉真於馬上,便回本陣。李鵬大怒,縱馬輪刀來救。僉故意放慢,等李鵬將近努力擲真於地,暗製四楞鐵(左金右間)在手;鵬趕上舉刀待砍,傅僉偷身回顧,向李鵬面門只一(左金右間),打得眼珠迸出,死於馬下。王真被蜀軍亂槍刺死。姜維驅兵大進。司馬望棄寨入城,閉門不出。維下令曰:「軍士今夜且歇一宿,以養銳氣。來日需要入城。」

  次日平明,蜀兵爭先大進,一擁至城下。用火箭火砲打入城中。城上草屋,一派燒著,魏兵自亂。維又令人取乾柴堆滿城下,一齊放火,烈焰沖天。城已將陷,魏兵在城內嚎啕痛哭,聲聞四野。

  正攻打之間,忽然背後喊聲大震,維勒馬回看,只見魏兵鼓譟搖旗,浩浩而來。維遂令後隊為前隊,自立於門旗下候之。只見魏陣中一小將全裝貫帶,挺槍縱馬而出,年約二十餘歲,面如傅粉,脣似抹硃,厲聲大叫曰:「認得鄧將軍否!」維自思曰:「此必是鄧艾矣。」挺槍縱馬而來。二人抖擻精神,戰到三四十合,不分勝負。那小將軍槍法無半點放閒。維心中自思:「不用此計,安得勝乎?」便撥馬望左邊山路中而走。

  那小將驟馬追來,維挂住了鋼槍,暗取雕弓羽箭射之。那小將眼乖,早已見了,弓弦響處,把身望前一倒,放過羽箭。維回頭看小將已到,挺槍來刺;維閃過,那槍從肋旁邊過,被維夾住,那小將棄槍,望本陣而走。維嗟嘆曰:「可惜!可惜!」再撥馬趕來。追至陣門前,一將提刀而出曰:「姜維匹夫,勿趕吾兒!鄧艾在此!」

  維大驚,原來小將乃鄧艾之子鄧忠也。維暗暗稱奇;欲戰鄧艾,又恐馬乏,乃虛指艾曰:「吾今日識汝父子也。且各收兵,來日決戰。」艾見戰場不利,亦勒馬應曰:「既如此,各自收兵。暗算者非丈夫也。」

  於是兩軍皆退。鄧艾據渭水下寨,姜維跨兩山安營。艾見蜀兵地理,乃作書於司馬望曰:「我等切不可戰,只宜固守。待關中兵至時,蜀兵糧草皆盡,三面攻之,無不勝也。今遣長子鄧忠相助守城。」一面差人於司馬昭處求救。

  卻說姜維令人於艾寨中下戰書,約來日大戰,艾佯應之。次日五更,維令三軍造飯,平明布陣等候。艾營中偃旗席鼓,卻如無人之狀。維至晚方回。次日又令人下戰書,責以失期之罪。艾以酒食相待,答曰:「微軀小疾,有誤相持,明日會戰。」次日,維又引兵來,艾仍前不出。

  如此五六番,傅儉謂維曰:「此必有謀也。宜防之。」維曰:此必捱關中到,三面擊我耳。吾今令人持書與東吳孫綝,使併力攻之。」忽探馬報說「司馬昭攻打壽春,殺了諸葛誕,吳兵皆降。昭班師回洛陽,便欲領兵來救長城。」維大驚曰:「今番代魏,又成畫餅矣,不如且回。」正是:

已嘆四番難奏績,
又嗟五度未成功。

未知如何退兵,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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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 第百十一回 鄧士載智取姜伯約 諸葛誕義討司馬昭

  卻說姜維退兵屯於鍾堤,魏兵屯於狄道城外。王經迎接陳泰、鄧艾入城,拜謝解圍之事,設宴相待,大賞三軍。泰將鄧艾之功,申奏魏主曹髦。髦封艾為安西將軍,假節領護東羌校尉,同陳泰屯兵於雍、涼等處。鄧艾上表謝恩畢,陳泰設宴與鄧艾拜賀曰:「姜維夜遁,其力已竭,不敢再出矣。」艾笑曰:「吾料蜀兵其必出有五。」泰問其故。艾曰:「蜀兵雖退,終有乘勝之勢;吾兵終有弱敗之實:其必出一也。蜀兵皆是孔明教演,精銳之兵,容易調遣;吾將不時更換,軍又訓練不熟:其必出二也。蜀人多以船行,吾軍皆是旱地,勞逸不同:其必出三也。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四處,皆是守戰之地;蜀人或聲東擊西,指南攻北,吾兵必須分頭把守;蜀兵合為一處而來,以一分當我四分:其必出四也。若蜀兵自南安、隴西,則可取羌人之穀為食;若出祁山,則有麥可就食:其必出五也。」

  陳泰歎服曰:「公料敵如神,蜀兵何足慮哉!」於是陳泰與鄧艾結為忘年之交。艾遂將雍、涼等處之兵,每日操練;各處隘口,皆立營寨,以防不測。

  卻說姜維在鍾堤大設筵宴,會集諸將,商議伐魏之事。令史樊建諫曰:「將軍屢出,未獲全勝;今日洮西之戰,魏人既服威名,何故又欲出也?萬一不利,前功盡棄。」維曰:「汝等只知魏國地寬人廣,急不可得;卻不知攻魏者有五可勝。」眾問之。維答曰:「彼洮西一敗,挫盡銳氣,吾兵雖退,不曾損折,今若進兵,一可勝也。吾兵船載而進,不致勞困,彼兵從旱地來迎,二可勝也。吾兵久經訓練之眾,彼皆鳥合之徒,不曾有法度,三可勝也。吾兵自出祁山,抄掠秋穀為食,四可勝也。彼兵雖各守備,軍刀分開,吾兵一處而去,彼安能救?五可勝也。不在此時伐魏,更待何時耶?」夏侯霸曰:「艾年雖幼,而機謀深遠;近封為安西將軍之職,必於各處準備,非同往日矣。」維厲聲曰:「吾何畏彼哉!公等休長他人銳氣,滅自己威風!吾意已決,必先取隴西。」眾不敢諫。維自領前部,令眾將隨後而進。於是蜀兵盡離鍾提,殺奔祁山來。哨馬報說魏兵已先在祁山立下九個寨棚。維不信,引數騎憑高望之,果見祁山九寨勢如長蛇,首尾相顧。維回顧左右曰:「夏侯霸之言,信不誣矣。此寨形勢絕妙,止吾師諸葛丞相能之。今觀鄧艾所為,不在吾師之下。」遂回本寨,喚諸將曰:「魏人既有準備,必知吾來矣。吾料鄧艾必在此間。汝等可虛張吾旗號,據此谷口下寨,每日令百餘騎出哨。每出哨一回,換一番衣甲。旗號按青、黃、赤、白、黑五方,旗幟更換。吾卻提大兵偷出董亭,逕襲南安去也。」遂令鮑素屯於祁山谷口。維盡率大兵,望南安進發。

  卻說鄧艾知蜀兵出祁山,早與陳泰下寨準備;見蜀兵連日不來搦戰,一日五番哨馬出寨,或十里或十五里而回。艾憑高望畢,慌入帳與陳泰曰:「姜維不在此間,必取董亭襲南安去了。出寨哨馬只是這幾匹,更換衣甲,往來哨探,其馬皆困乏,主將必無能者。陳將軍可引一軍攻之,其寨可破也。破了寨柵,便引兵襲董亭之路,先斷姜維之後。吾當先引一軍救南安,逕取武城山。若先占此山頭,姜維必取上邽。上邽有一谷,名曰段谷,地狹山險,正好埋伏。彼來爭武城山時,吾先伏兩軍於段谷,破維必矣。」泰曰:「吾守隴西二三十年,未嘗如此明察地理。公之所言,真神算也。公可速去。吾自攻此處寨柵。」

  於是鄧艾引軍星夜倍道而行,逕到武城山;下寨已畢,蜀兵未到,即令子鄧忠,與帳前校尉師綦,各引五千兵,先去段谷埋伏,如此如此而行。二人受計而去。艾令偃旗息鼓,以待蜀兵。

  卻說姜維從董亭望南安而來,至武城山前,謂夏侯霸曰:「近南安有一山,名武城山;若先得了,可奪南安之勢。只恐鄧艾多謀,必先提防。」

  正疑慮間,忽然山上一聲砲響,喊聲大震,鼓角齊鳴,旌旗遍豎,皆是魏兵:中央風飄起一黃旗,大書「鄧艾」字樣。蜀兵大驚。山上數處精兵殺下,勢不可當,前軍大敗。維急率中軍人馬去救時,魏兵已退。維直來武城山下搦鄧艾戰,山上魏兵並不下來。維令軍士辱罵,至晚,方欲退軍,山上鼓角齊鳴,卻又不見魏兵下來。維欲上山衝殺,山上砲石甚嚴,不能得進。守至三更,欲回,山上鼓角又鳴。維移兵下山屯紮。比及令軍搬運木石,方欲豎立為寨,山上鼓角又鳴,魏兵驟至。蜀兵大亂,自相踐踏,退回舊寨。

  次日,姜維令軍士運糧草車仗,至武城山,穿連排定,欲立起寨柵,以為屯兵之計。是夜二更,鄧艾令五百人,各執火把,分兩路下山,放火燒車仗。兩兵混殺了一夜,營寨又立不成。維復引兵退,再與夏侯霸商議曰:「南安未得,不如先取上邽。上邽乃南安屯糧之所;若得上邽,南安自危矣。」遂留霸屯於武城山。維盡引精兵猛將,逕取上邽。行了一宿,將及天明,見山勢狹峻,道路崎嶇,乃問鄉導官曰:「此處何名?」答曰:「段谷。」維大驚曰:「其名不美:『段谷』者,『斷谷』也。倘有人斷其谷口,如之奈何?」

  正躊躇未決,忽報前軍來報:「山後塵頭大起,必有伏兵。」維急令退兵,師纂、鄧忠,兩軍殺出。維且戰且走,前面喊聲大震,鄧艾引兵殺到:三路夾攻,蜀兵大敗。幸得夏侯霸引兵殺到,魏兵方退,救了姜維,欲再往祁山。霸曰:「祁山寨已被陳泰打破,鮑素陣亡,全寨人馬皆退回漢中去了。」維不敢取董亭,急投山僻小路而回。後面鄧艾急追,維令諸軍前進,自為斷後。

  正行之際,忽然山中一軍突出,乃魏將陳泰也。魏兵一聲喊起,將姜維因在核心。維人馬困乏,左衝右突,不能得出。盪寇將軍張嶷,聞姜維受困,引數百騎殺入重圍,維因乘勢殺出。嶷被魏兵亂箭射死。維得脫重圍,復回漢中;因感張嶷忠勇,沒於王事,乃表贈其子孫。於是蜀中將士,多有陣亡者,皆歸罪於姜維。維照武侯街亭舊例,乃上表自貶為後將軍行大將軍事。

  卻說鄧艾見蜀兵退盡,乃與陳泰設宴相賀,大賞三軍。泰表鄧艾之功,司馬昭遣使持節,加艾官爵,賜印綬,並封其子鄧忠為亭侯。時魏主曹髦,改正元三年為甘露元年。司馬昭自為天下兵馬大都督,出入常令三千鐵甲驍將前後簇擁,以為護衛;一應事務,不奏朝廷,就於相府裁處。自此常懷篡逆之心。

  有一心腹人姓賈,名充,字公閭,及故建威將軍賈逵之子,為昭府下長史。充語昭曰:「今主公掌握大柄,四方人心必然未安;且當暗訪,然後徐圖大事。」昭曰:「吾正欲如此。汝可為我東行,只推尉勞出征軍士為名,以探消息。」

  賈充領命,逕到淮南,入見鎮東大將軍諸葛誕。誕字公休,乃瑯琊南陽人,即武侯之族弟也;向侍於魏;因武侯在蜀為相,因此不得重用;後武侯身亡,誕在魏歷重職,封高平侯,總攝兩淮軍馬。當日賈充託名勞軍,至淮南見諸葛誕。誕設宴待之。

  酒玉半酣,充以言挑誕曰:「近來洛陽諸賢,皆以主上懦弱,不堪為君。司馬大將軍三世輔國,功德彌天,可以禪代魏統。未審鈞意若何?」誕大怒曰:「汝乃賈豫州之子,世食魏祿,安敢出此亂言!」充謝曰:「某以他人之言告公耳。」誕曰:「朝廷有難,吾當以死報之。」

  充默然。次曰辭歸,見司馬昭細言其事。昭大怒曰:「鼠輩安敢如此!」充曰:「誕在淮南,深得人心,久必為患,可速除之。」昭遂暗發密書與揚州刺史樂綝,一面遣使齎詔徵誕為司空。誕得了詔書,己知是賈充告變,遂捉來使拷問,使者曰:「此事樂綝知之。」誕曰:「他如何得知?」使者曰:「司馬將軍已令人到揚州送密書與樂綝矣。」

  誕大怒,叱左右斬了來使,遂起部下兵千人,殺奔揚州來。將至南門,城門已閉,吊橋拽起。誕在城下叫門,城上並無一人回答。誕大怒曰:「樂綝匹夫,安敢如此!」遂令將士打城。手下十餘驍騎,下馬渡河,飛身上城,殺散軍士,大開城門。於是諸葛誕引兵入城,乘風放火,殺至綝家。綝慌上樓避之。誕提劍上樓,大喝曰:「汝父樂進,昔日受魏國大恩!不思報本,反欲順司馬昭耶!」

  綝未及回言,為誕所殺。一面具表數司馬昭之罪,使人申奏洛陽;一面大聚兩淮屯田戶口十餘萬,並揚州新降兵四萬餘人,積草屯糧,準備進兵。又令長史吳綱送子諸葛(左水右靚)入吳為質求援,務要合兵誅討司馬昭。

  此時東吳丞相孫峻病亡,從弟孫綝輔政。綝字子通,為人強暴,殺大司馬滕亂、將軍呂據、王惇等:因此權柄皆歸於綝。吳主孫亮,雖然聰明,無可奈何。¥於是吳綱將諸葛(左水右靚)至石頭城,入拜孫綝。綝問其故。綱曰:「諸葛誕乃蜀漢諸葛武侯之族弟也,向事魏國;今見司馬昭欺君罔上,廢主弄權,欲興師討之,而力不及,故特來歸降。誠恐無憑,專送親子諸葛靚為質。伏望發兵相助。」

  綝從其請,便遣大將全懌、全端為主將,于詮為合後,朱異、唐咨為先鋒,文欽為鄉導,起兵七萬,分三隊而進。吳綱回壽春報知諸葛誕。誕大喜,遂陳兵準備。

  卻說諸葛誕表文到洛陽,司馬昭見了大怒,欲自往討之。賈充諫曰:「主公乘父兄之基業,恩德未及四海,今棄天子而去,若一朝有變,後悔何及?不如奏請太后及天子一同出征,可保無虞。」昭喜曰:「此言正合吾意。諸葛(左水右靚)遂入奏太后曰:「諸葛誕謀反,臣興文武官僚,計議停當:請太后同天子御駕親征,以繼先帝之遺意。」太后畏懼,只得從之。次日,昭請魏主曹髦起程。髦曰:「大將軍都督天下軍馬,任從調遣,何必朕自行也?」昭曰:「不然。昔日武祖縱橫四海,文帝、明帝有包括字宙之志,併吞八荒之心,凡遇大敵,必須自行。陛下正宜追配先君,掃清故孽,何自畏也?」

  髦畏威權,只得從之。昭遂下詔,盡起兩都之兵二十六萬,命鎮南將軍王基為正先鋒,安東將軍陳騫為副先鋒,監軍石苞為左軍,兗州刺史周泰為右軍,保護車駕,浩浩蕩蕩,殺奔淮南而來。東吳先鋒朱異,引兵迎敵。兩軍對圓,魏軍中王基出馬,朱異來迎。戰不三合,朱異敗走;唐咨出馬,戰不三合,亦大敗而走。王基驅兵掩殺,吳兵大敗,退五十里下寨,報入壽春城中。諸葛誕自引本部銳兵,會合文欽並二子一文鴦、一文虎,雄兵數萬,來敵司馬昭。正是:

方見吳兵銳氣墮,
又看魏將勁兵來。

未知勝負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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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 第百一十回 文鴦單騎退雄兵 姜維背水破大敵

  卻說魏正元二年正月,揚州刺史鎮東將軍領淮南軍馬毋丘儉,字仲聞,河南聞喜人也;聞司馬師擅行廢立之事,心中憤怒。長子毋丘甸曰:「父親官居方面,司馬師專權廢主,國家有累卵之危,安可晏然自守?」儉曰:「吾兒之言是也。」

  遂請刺史文欽商議。欽乃曹爽門下客;當日聞儉相請,即來拜謁。儉邀入後堂,禮畢;說話間,儉流淚不止。欽問其故。儉曰:「司馬師專權廢主,天地反覆,安得不傷心乎?」欽曰:「都督鎮守方面,若肯仗義討賊;欽願捨死相助。欽中子文淑,小字阿鴦,有萬夫不當之勇,常欲殺司馬師兄弟,與曹爽報讎:今可令為先鋒。」儉大喜,其時(左酉右守)為誓。二人詐稱太后有密詔,令淮南大小官兵將士,皆入壽春城,立一壇於西,宰白馬歃血為盟,宣言司馬師大逆不道,今奉太后密詔,令盡起淮南軍馬,仗義討賊。眾皆悅服。儉提六萬兵,屯於項城。文欽領兵二萬在外為遊兵,往來接應。儉移檄諸郡。今各起兵相助。

  卻說司馬師左眼肉瘤,不時痛癢,乃命醫官割之,以藥封閉,連日在府養病;必聞淮南告急,乃請太尉王肅商議,肅曰:「昔關雲長威震華夏,孫權令呂蒙襲取荊州,撫恤將士家屬,因此關公軍勢瓦解。今淮南將士家屬,皆在中原,可急撫恤,更以兵斷其歸路,必有土崩之勢矣。」師曰:「公言極是。但吾新割目瘤,不能自往;若使他人,心又不穩。」

  時中書侍郎鍾會在側,進言曰:「淮楚兵強,其鋒甚銳;若遣人領兵去退,多是不利。倘有疏虞,則大事廢矣。」師蹶然起曰:「非吾自往,不可破賊!」遂留弟司馬昭守洛陽,總攝朝政。師乘軟輿,帶病東行。令鎮東將軍諸葛誕,總督豫州諸軍,從安風津取壽春;又令征東將軍胡遵,領青州諸軍,出譙宋之地,絕其歸路;又遣豫州刺史監軍王基,領前部兵,先取鎮南之地。師領大軍屯於襄陽,聚文武於帳下商議。

  光祿勳鄭褒曰:「毋丘儉好謀而無斷,文欽有勇而無智。今大舉出其不意。江、淮之卒,銳氣正盛,不可輕敵;只宜深溝高壘,以挫其銳,此亞夫之長策也。」監軍王基曰:「不可。淮南之反,非軍民思亂也;皆因毋丘儉勢力所逼,不得已而從之。若大軍一臨,必然瓦解。」師曰:「此言甚妙。」遂進兵於引濦水之上,中軍屯於濦水橋。基曰:「南頓極好屯兵,可提兵星夜取之:若遲則毋丘儉必先至矣。」師遂令王基前部兵來南頓下寨。

  卻說毋丘儉在項城,聞知司馬師自來,乃聚眾商議。先鋒葛雍曰:「南頓之地,依山傍水,極好屯兵;若魏兵先占,難以驅遣,可速取之。」

  儉從其言,起兵投南頓來。正行之間,前面流星馬報說,南頓已有人馬下寨。儉不信,自到軍前視之,果然旌旗遍野,營寨齊整。儉回到軍中,無計可施。忽哨馬飛報:「東吳孫峻提兵渡江襲壽春來了。」儉大驚曰:「壽春若失,吾歸何處!」是夜退兵於項城。

  司馬師見毋丘儉軍退,聚多官商議。尚書傅嘏曰:「今儉兵退者,憂吳人襲壽春也,必回項城分兵拒守。將軍可令一軍取樂嘉城,一軍取項城,一軍取壽春:則淮南之卒必退矣。兗州刺史鄧艾,足智多謀;若領兵逕取樂嘉,更以重兵應之,破賊不難也。」師從之,急遣使持檄文,教鄧艾起兗州之兵破樂嘉城,師隨後引兵到彼會合。

  卻說毋兵儉在項城,不時差人去樂嘉城哨探,只恐有兵來,請文欽到營共議,欽曰:「都督勿憂。我與拙子文鴦,只消五千兵,敢保樂嘉城。」儉大喜。欽父子引五千兵投樂嘉來。前軍報說:「樂嘉城西,皆是魏兵,約有萬餘。遙望中軍,白旄黃鉞,皂蓋朱旛,簇擁虎帳。內豎立一面錦鏽帥字旗,此必司馬師也。安立營寨,尚未完備。」

  時文鴦懸鞭立於父側,聞知此語,乃告父曰:「趁彼營寨未成,可分兵兩路,左右擊之,可全勝也。」欽曰:「何時可去?」鴦曰:今夜黃昏,父引二千五百兵,從城南殺來;兒引二千五百兵,從城北殺來。三更時分,要在魏寨會合。」欽從之,當晚分兵兩路。且說文鴦年方十八歲:身長八尺,全裝貫甲,腰懸鋼鞭,綽槍上馬,遙望魏寨而進。是夜司馬師兵到樂嘉,立下營寨,等鄧艾未至。師為眼下新割肉瘤,瘡口疼痛,臥於帳中,令數百甲士環立護衛。三更時分,忽然寨內喊聲大震,人馬大亂。師急問之,人報曰:「一軍從寨北斬圍直入,為首一將,勇不可當。」師大驚,心如火烈,眼珠從肉瘤瘡口內迸出,血流遍地,疼痛難當;又恐有亂軍心,只咬被頭而忍,被皆咬爛。

  原來文鴦軍馬先到,一擁而進;在寨中左衝右突,所到之處,人不敢當;有相拒者,槍搠鞭打,無不被殺。鴦只望父到,以為外應:並不見來。數番殺到中軍,皆被弓弩射回。鴦直殺到天明,只聽得北邊鼓角喧天。鴦回顧從者曰:「父親不在南面為應,卻從北至,何也?」鴦縱馬看時,只見一軍行如猛風,為首一將,乃鄧艾也,縱馬橫刀,大呼曰:「反賊休走!」鴦大怒,挺槍迎之。戰有五十合,不分勝敗。正鬥間,魏兵大進,前後夾攻。鴦部下兵各自逃走,只文鴦單人獨馬,衝開魏兵,望南而走。背後數百員將,抖擻精神,驟馬追來;將至樂嘉橋邊,看看趕上。鴦忽然勒回馬大喝一聲,直衝入魏將陣中來,鋼鞭起處。紛紛落馬,各自退。鴦復緩緩而行。魏將聚在一處,驚訝曰:「此人尚敢退我等之眾耶!可併力追之!」於是魏將百員,復來追趕。鴦勃然大怒曰:「鼠輩何不惜命也!」提鞭撥馬,殺入魏將叢中,用鞭打死數人,復回馬緩轡而行。魏將連追四五番,皆被文鴦一人殺退。後人有詩曰:

長板當年獨拒曹,
子龍從此顯英豪。
樂嘉城內爭鋒處,
又見文鴦膽氣高。

  原來文欽被山路崎嶇,迷入谷中;行了半夜,此及尋路而出,天色已曉:文鴦人馬不知所向。共見魏兵大勝,欽不戰而退。魏兵乘勢追殺,欽引兵望壽春而走。

  卻說魏殿中校尉尹大目,乃曹爽心腹之人;因爽被司馬懿謀殺,故事司馬師,常有殺師報爽之心;又素與文欽交厚;今見師眼瘤突出,不能動止,乃入帳告曰:「文欽本無反心,今被毋丘儉逼迫,以致如此。某去說之,必然來降。」師從之。大目頂盔貫甲,乘馬來趕文欽;看看趕上,乃高聲大叫曰:「文刺史見尹大目麼?」欽回頭視之,大目除盔放於鞍(左革右喬)之前,以鞭指曰:「文刺史何不忍耐數日也?」此是大目知師將亡,故來留欽。欽不解其意,厲聲大罵,便欲開弓射之。大目大哭而回。欽收聚人馬奔壽春時,已被諸葛誕引兵取了;卻復回項城時,胡遵、王基、鄧艾三路兵皆到。欽見勢危,遂投東吳孫峻去了。

  卻說毋丘儉在項城內,聽知壽春已失,文欽勢敗,城外三路兵到,儉遂盡撤城中之兵出戰。正與鄧艾相遇,儉令葛雍出馬,與艾交鋒,不一合,被艾一刀斬之,引兵殺過陣來。毋丘儉死戰相拒。江淮兵大亂。胡遵、王基引兵四面夾攻。毋丘儉敵不住,引十餘騎奪路而走。前至慎縣城下,縣令宋白,開門迎入,設席待之。儉大醉,被白令人殺了,將頭獻於魏兵。於是淮南平定。

  司馬師臥病不起,喚諸葛誕入帳,賜以印綬,加為征東大將軍,都督揚州諸路軍馬;一面班師回許昌。師目痛不止,每夜只見李豐、張緝、夏侯玄三人立於榻前。師心神恍惚,自料難保,遂令人往洛陽取司馬昭到。昭哭拜於床下。師遺言曰:「吾今權重,雖欲卸肩,不可得也。汝繼我為之,大事切不可輕託他人,自取滅族之禍。」言訖,以印綬付之,淚流滿面。昭正欲問時,師大叫一聲,眼睛迸出而死:時正元二年二月也。於是司馬昭發喪,申奏魏主曹髦。髦遣使持詔到許昌,即命暫留司馬昭屯軍許昌,以防東吳。昭心中猶豫未決。鍾會曰:「大將軍新亡,人心未定,將軍若留守於此,萬一朝廷有奱,悔之何及?」昭從之,即起兵還屯洛水之南。

  髦聞之大驚。太尉王肅奏曰:「昭既繼其兄掌大權,陛下可封爵以安之。」髦遂令王肅持詔,封司馬昭為大將軍錄尚書事。昭入朝謝恩畢。自此,中外大小事情,皆歸於昭。

  卻說西蜀細作,哨知此事,報入成都。姜維奏後主曰:「司馬師新亡,司馬昭初握重權,必不敢擅離洛陽。臣請乘間伐魏,以復中原。」後主從之,遂命姜維興師伐魏。維到漢中,整頓人馬。征西大將軍張翼曰:「蜀地淺狹,錢糧淺薄,不宜遠征;不如據險守分,恤軍愛民:此乃保國之計也。」維曰:「不然。昔丞相未出茅廬,已定三分天下,然其六出祁山以圖中原;不幸半途而喪,以致功業未成。今吾既受丞相遺命,當盡忠報國以繼其志,雖死而無恨也。今魏有隙可乘,不就此時伐之,更待何時?」夏侯霸曰:「將軍之言是也。可將輕騎先出枹罕。若得洮西、南安,則諸郡可定。」張翼曰:「向者不克而還,皆因軍出甚遲也。兵法云:『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今若火速進兵,使魏人不能提防,必然全勝矣。」

  於是姜維引兵五萬,望枹罕進發。兵至洮水,守邊軍士報知雍州刺史王經、副將軍陳泰。王經先起馬步兵七萬來迎。姜維吩咐張翼如此如此,又吩咐夏侯霸如此如此:二人領計去了,維乃自引大軍背洮水列陣。王經引數員牙將出而問曰:「魏與吳、蜀,己成鼎足之勢.汝累次入寇,何也?」維曰:「司馬師無故廢主,鄰邦理宜問罪,何況讎敵之國乎?」

  經回顧張明、花永、劉達、朱芳四將曰:「蜀兵背水為陣,敗則沒於水矣。姜維驍勇,汝四將可戰之。彼若退動,便可追擊。」四將分左右而出,來戰姜維。維略戰數合,撥回馬望本營便走。王經大驅士馬,一齊趕來。維引兵望洮西而走;將次近水,大呼將士曰:「事急矣!諸將何不努力!」

  眾將一齊奮力殺回,魏兵大敗。張翼、夏侯霸抄在魏兵之後,分兩路殺來,把魏兵困在垓心。維奮武揚威,殺入魏軍之中,左衝右突,魏兵大亂,自相踐踏,死者大半,逼入洮水者無數,斬首萬餘,壘屍數里。王經引敗兵百騎,奮力殺出,逕往狄道城而走;奔入城中,閉門保守。

  姜維大獲全功,犒軍己畢,便欲進兵攻打狄道城。張翼諫曰:「將軍功績已成,威聲大震,可以止矣;今若前進,倘不如意,正如畫蛇添足也。」維曰:「不然。向者兵敗,尚欲進取,縱橫中原;今日洮水一戰,魏人膽裂,吾料狄道唾手可得,汝勿自墮其志也。」張翼再三勸諫,維不從,勒兵來取狄道城。

  卻說雍州征西將軍陳泰,正欲起兵與王經報兵敗之讎,忽兗州刺史鄧艾引兵到。泰接著,禮畢。艾曰:「今奉大將軍之命,特來助將軍破敵。」泰問計於鄧艾。艾曰:「洮水得勝,若招羌人之眾,東爭關隴,傳檄四郡,此吾兵之大患也。今彼不思如此,卻圖狄道城,其城垣堅固,急切難攻,空勞兵費力耳。吾今陳兵於項嶺,然後進兵擊之,蜀兵必敗矣。」

  陳泰曰:「真妙論也!」遂先撥二十隊兵,每隊五十人,盡帶旌旗、鼓角、烽火之類,日伏夜行,去狄道城東南高山深谷之中埋伏;只待兵來,一齊鳴鼓吹角為應,夜則舉火放砲以驚之。調度已畢,專候蜀兵到來。於是陳泰、鄧艾,各引二萬兵相繼而進。

  卻說姜維圍住狄道城,令兵八面攻之,連攻數日不下,心中鬱悶,無計可施.是日黃昏時分,忽三五次流星馬報說:「有兩路兵來,旗上明書大字。一路是征西將軍陳泰,一路是兗州刺史鄧艾。」維大驚,遂請夏侯霸商議。霸曰:「吾向嘗為將軍言,鄧艾自幼深明兵法,善曉地理。今領兵到,頗為勁敵。」維曰:「彼軍遠來,我休容他住腳,便可擊之。」及留張翼攻城,命夏侯霸引兵迎陳泰。維自引兵來迎鄧艾。

  行不到五里,忽然東南一聲砲響,鼓角震地,火光沖天。維縱馬看時,只見周圍皆是魏兵旗號。維大驚曰:「中鄧艾之計矣!」遂傳令教夏侯霸、張翼各棄狄道而退。於是蜀兵皆退歸漢中。維自斷後,只聽得背後鼓聲不絕。維退入劍閣之時,方知火鼓二十餘處,皆虛設也。維收兵退屯於鍾提。

  且說後主因姜維有洮西之功,降詔封維為大將軍。維受了職,上表謝恩畢,再議出師伐魏之策。正是:

成功不必添蛇足,
討賊猶思奮虎威。

未知此番北伐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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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 第百零九回 困司馬漢將奇謀 廢曹芳魏家果報

  蜀漢延熙十六年秋,將軍姜維起兵二十萬,令廖化、張翼為左右先鋒,夏侯霸為參謀,張嶷為運糧使,大兵出陽平關伐魏。維與夏侯霸商議曰:「向取雍州,不克而還;今若再出,必又有準備。公有何高見?」霸曰:「隴上諸郡,只有南安錢糧最廣;若先取之,足可為本。向者不克而還,蓋因羌兵不至。今可先遣人會羌人於隴右,然後進兵出石營,從董亭直取南安。」維大喜曰:「公言甚妙!」遂遣卻正為使,齎金珠蜀錦入羌,結好羌王。羌天迷當,得了禮物,便起兵五萬,令羌將俄何燒戈為大先鋒,引兵南安來。

  魏左將軍郭淮聞報,飛奏洛陽。司馬師問諸將曰:「誰敢去敵蜀兵?」輔國將軍徐質曰:「某願往。」師素知徐質英勇過人,心中大喜,即令徐質為先鋒,令司馬昭為大都督,領兵望隴西進發。軍至董亭,正遇姜維,兩軍列成陣勢。徐質使開山大斧,出馬挑戰。蜀陣中廖化出迎。戰不數合,化拖刀敗回,張翼縱馬挺槍而迎;戰不數合,又敗入陣。徐質驅兵掩殺,蜀兵大敗,退三十餘里。司馬昭亦收兵回,各自下寨。

  姜維與夏侯霸商議曰:「徐質勇甚,當以何策擒之?」霸曰:「來日詐敗,以埋伏之計勝之。」維曰:「司馬昭乃仲達之子,豈不知兵法?若見地勢掩映,必不肯追。吾見魏兵累次斷吾糧道,今卻用此計誘之,可斬徐質矣。」

  遂喚廖化吩咐如此如此,又換張翼吩咐如此如此;二人領兵去了。一面令軍士於路撒下鐵蒺,寨外多排鹿角,示以久計。徐質連日引兵搦戰,蜀兵不出。哨馬報司馬昭說:「蜀兵在鐵籠山後,用木牛流馬搬運糧草,以為久計,只待羌兵策應。」昭喚徐質:「昔日所以勝蜀者,因斷彼糧道也。今蜀兵在鐵籠山後運糧,汝今夜引兵五千,斷其糧道,蜀兵自退矣。」

  徐質領令,初更時分,引兵望鐵籠山來,果見蜀兵二百餘人,驅百餘頭木牛流馬,裝載糧草而行。魏兵一聲喊起,徐質當先攔住。蜀兵盡棄糧草而走。質分兵一半,押送糧草回寨;自引兵一半追來。追不到十里,前面車仗橫截去路。質令軍士下馬拆開車仗,只見兩邊忽然火起。質急勒馬回走,後面山僻窄狹處,亦有車仗截路,火光迸起。質等冒煙突火,縱馬而出。一聲砲響,兩路兵殺來:左有廖化,右有張翼,大殺一陣,魏兵大敗。徐質奮死隻身而走,人困馬乏。

  正奔走間,前面一枝兵殺到,乃姜維也。質大驚無措;被維一槍刺倒坐下馬,徐質跌下馬來,被眾軍亂刀砍死。質所分一半押糧兵,亦被夏侯霸所擒,盡降其眾。霸將魏兵衣甲馬匹,令蜀兵穿了,就令騎坐,打著魏軍旗號,從小路逕奔回魏寨來。魏軍見本部兵回,開門放入,蜀兵就寨中殺起。

  司馬昭大驚,慌忙上馬走時,前面廖化殺來。昭不能前進,急退時,姜維引兵從小路殺到。昭四下無路,只得勒兵上鐵籠山據守:原來此山只有一條路,四下皆險峻難上;其上惟有一泉,止彀百人之飲。此時昭手下有六千人,被姜維絕其路口,山上泉水不敷,人馬枯楬。昭仰天長歎曰:「吾死於此地矣!」後人有詩曰:

妙算姜維不等閑,
魏師受困鐵籠間。
龐涓始入馬陵道,
項羽初圍九里山。

  主簿王韜改曰:「昔日耿恭受困,拜井而得其泉;將軍何不效之?」昭從其言,遂上山頂泉邊,再拜而祝曰:「昭奉詔來退蜀兵,若昭合死,令甘泉枯竭,昭自當刎頸,教部軍盡降;如壽祿未終,願蒼天早起甘泉,以活眾命!」祝畢,泉水湧出,取之不竭;因此人馬不死。

  卻說姜維在山下困住魏兵,謂眾將曰:「昔日丞相在上方谷,不曾捉住司馬懿,吾深為恨;今司馬昭必被吾擒矣。」

  卻說郭淮聽知司馬昭困於鐵籠山上,欲提兵來。陳泰曰:「姜維會合羌兵,欲先取南安。今羌兵已到,將軍若撤兵去救,羌兵必乘虛襲我後也。可先令人詐降羌人,於中取事。若退了此兵,方可救鐵籠之圍。」郭淮從之,遂令陳泰引五千兵,逕到羌王寨內,解甲而入,泣拜曰:「郭淮妄自尊大,常有殺泰之心,故來投降。郭淮軍中虛實,某俱知之。只今夜願引一軍前去劫寨。便可成功。如兵到魏寨,自有內應。」

  迷當大喜,遂令俄何燒戈同陳泰來劫魏寨。俄何燒戈教泰降兵在後,今泰引羌兵為前部。是夜二更,竟到魏寨,寨門大開。陳泰一騎馬先入。俄何燒戈驟馬挺槍入寨之時,只叫得一聲苦,連人帶馬,跌在陷坑裡。陳泰從後面殺來,郭淮從左邊殺來,羌兵大亂,自相踐踏,死者無數,生者盡降。俄何燒戈自刎而死。

  郭淮、陳泰引兵直殺到羌人寨中,迷當大王急出帳上馬時,被魏兵生擒活捉,來見郭淮。淮慌下馬,親去其縳,用好言撫慰曰:「朝延素以公為忠義,今何故助蜀人心也?」迷當慚愧伏罪。淮乃說迷當曰:「公今為前部,去解鐵籠山之圍,退了蜀兵,吾奏准天子自有厚賜。」

  迷當從之,遂引羌兵在前,魏兵在後,逕奔鐵籠山。時值三更,先令人報知姜維。維大喜,教請入相見。魏兵多半雜在羌人部內;行到蜀寨前,維令大兵皆在寨外屯紮,迷當引百餘人到中軍帳前。姜維、夏侯霸二人出迎。魏將不等迷當開言,就從背後殺將起來。維大驚,急上馬而走。羌、魏之兵,一齊殺入。蜀兵四紛五落,各自逃生。

  維手無器械,腰間懸有付副弓箭,走得慌忙,箭皆落了,只有空壼。維望山中而走,背後郭淮引兵趕來;見維手無寸鐵,乃驟馬挺槍追之。看看至近,維虛拽弓弦,連響十餘次。淮連躲數番,不見箭到,知維無箭,乃挂住鋼槍,拈弓搭箭射之。維急閃過,順手接了,就扣在弓弦上;等淮追近,望面門上儘力射去,淮應弦落馬。

  維勒回馬來殺郭淮,魏軍驟至。維下手不及,只掣得淮槍而去。魏兵不敢追趕,急救淮歸寨,拔出箭頭,血流不止而死。司馬昭下山引兵追趕,半途而回。夏侯霸隨後逃至,與姜維一齊奔走。維折了許多人馬,一路收紮不住,自回漢中。雖然兵敗,卻射死郭淮,殺死徐質,挫動魏國之威,將功補罪。

  卻說司馬昭犒勞羌兵,發遣回國去訖,班師回洛陽,與兄司馬師專制朝權,群臣莫敢不服。魏主曹芳每見師入朝,戰慄不已。如針刺背。一曰,芳設朝,見師挂劍上殿,慌忙下榻迎之。師笑曰:「豈有君迎臣之禮也?請陛下穩便。」須臾,群臣奏事,司馬師俱自剖斷,並不啟奏魏主。少時師退,昂然下殿,乘車出內,前遮後擁,不下數千人馬,芳退入後殿,顧左右止有三人,乃太常夏侯玄,中書令李豐,光祿大夫張緝。緝乃張皇后之父,曹芳之皇丈也。芳叱退近侍,同三人至密室商議。芳執張緝之手而哭曰:「司馬師視朕如小兒,覷百官如草芥,社稷早晚必歸此人矣!」

  言訖大哭。李豐奏曰:「陛下勿憂。臣雖不才,願以陛下之明詔,聚四方之英傑剿此賊。」夏侯玄奏曰:「臣兄夏侯霸降蜀,因懼司馬兄弟謀害故耳。今若剿除此賊,臣兄必回也。臣乃國家舊戚,安敢坐視奸賊亂國?願同奉詔討之。」芳曰:「但恐不能耳。」三人哭奏曰:「臣等誓當同心討賊,以報陛下!」

  芳脫下龍鳳汗衫,咬破指尖,寫了血詔,授與張緝,乃囑曰:「朕祖武皇帝誅董承,蓋為機事不密也。卿等須謹慎,勿泄於外。」豐曰:「陛下何出此不利之言?臣等非董承之輩,司馬師安比武祖也?陛下忽疑。」三人辭出,至東華門左側,正見司馬師帶劍而來,從者數百人,皆持兵器。三人立於道旁。師問曰:「汝三人退朝何遲?」李豐曰:「聖上在內廷觀書,我三人侍讀故耳。」師曰:「所看何書?」豐曰:「乃夏、商、周三代之書也。」師曰:「上見此書,問何故事?」豐曰:「天子所問:伊尹扶商、周公攝政之事;我等皆奏曰:『今司馬大將軍,即伊尹、周公也。』」師冷笑曰:「汝等豈將吾比伊尹、周公!其心實指吾為王莽、董卓!」三人皆曰:「我等三人皆將軍門下之人,安敢如此?」師大怒曰:「汝等乃口諛之人!適間與天子在密室中所哭何事?」三人曰:「實無此狀。」師叱曰:「汝三人淚眼尚紅,如何抵賴!」

  夏侯玄知事已泄,乃厲聲大罵曰:「吾等所哭者,為汝威震其主,將謀篡逆耳!」師大怒,叱武士捉夏侯玄。玄揮拳裸袖,逕擊司馬師,卻被武士擒住。師今將各人搜檢,於張緝身畔搜出一龍鳳汗衫,上有血字。左右呈與司馬師。師視之,乃密詔也。詔曰:

司馬師兄弟,共持大權,將圖篡逆。所行詔制,皆非朕意。各部官兵將上,可同仗忠義,討滅賊臣,匡扶社稷。功成之日,重加爵賞。

  司馬師看畢,勃然大怒曰:「原來汝等正欲謀害吾兄弟!情理難容!」遂令將三人腰斬於市,滅其三族。三人罵不絕口。比臨東市中,牙齒盡被打落,各人含糊數罵而死。師直入後宮。魏主曹芳正與張皇后商議此事。皇后曰:內廷耳目頗多,倘事泄露,必累妾矣!」

  正言間,必見師入,皇后大驚。師按劍謂芳曰:「臣父立陛下為君,功德不在周公之下;臣事陛下,亦與伊尹何別乎?今反以恩為讎,以功為過,欲與二三小臣,謀害臣兄弟,何也?」芳曰:「朕無此心。」師袖中取出汗衫,擲之於地曰:「此誰人所作耶?」芳魂飛天外,魄散九霄,戰慄而答曰:「此皆為他人所逼故也。朕豈敢興此心?」師曰:「妄誣大臣造反,當加何罪?」芳跪告曰:「朕合有罪,望大將軍恕之!」師曰:「陛下請起。國法未可廢也。」乃指張皇后曰:「此是張緝之女,理當除之!」芳大哭求免,師不從,叱左右將張后捉出,至東華門內,用白練絞死。後人有詩曰:

當年伏后出宮門,
跣足哀號別至尊。
司馬今朝依此例,
天教還報在兒孫。

  次日,司馬師大會群臣曰:「今主上荒淫無道,褻近娼優,聽信讒言,閉塞賢路:其罪甚於漢之昌邑,不能主天下。吾謹按伊尹、霍光之法,別立新君,以保社稷,以安天下,如何?」眾皆應曰:「大將軍行伊、霍之事,所謂應天順人,誰敢違命?」師遂同多官入永寧宮,奏聞太后。太后曰:「大將軍欲立何人為君?」師曰:「臣觀彭城王曹據,聰明仁孝,可以為天下之主。」太后曰:「彭城王乃老身之叔,今立為君,我何以當之?今有高貴鄉公曹髦,乃文皇帝之孫,此人溫恭克讓,可以立之。卿等大臣,從長計議。」

  一人奏曰:「太后之言是也。便可立之。」眾視之,乃司馬師宗叔司馬孚也。師遂遣使往元城召高貴鄉公,請太后升太極殿,召芳責之曰:「汝荒淫無度,褻近娼優,不可承天下;當納下璽綬,復齊王之爵,目下起程,非宣召不許入朝。」芳泣拜太后,納了國寶,乘王車大哭而去。只有數員忠義之臣,含淚而送。後人有詩曰:

昔日曹瞞相漢時,
欺他寡婦與孤兒。
誰知四十餘年後,
寡婦孤兒亦被欺!

  卻說高貴鄉公曹髦,字彥士,乃文帝之孫,東海定王霖之子也。當日司馬師以太后命宣至,文武官僚,備鑾駕於西掖門外拜迎。髦慌忙答禮。太尉王肅曰:「主上不當答禮。」髦曰:「吾亦人臣也,安得不答禮乎?」文武扶髦上輦入宮,髦辭曰:太后詔命,不知為何,吾安敢乘輦而入?遂步行至太極東堂。司馬師迎看,髦先下拜,師急扶起。問候己畢,引見太后。后曰:「吾見汝年幼時,有帝王之相;汝今可為天下之主:務須恭儉節用,布德施仁,忽辱先帝也。」

  髦再三謙辭。師令文武請髦出太極殿,是日立為新君,改嘉平六年為正元元年,大赦天下,假大將軍司馬師黃鉞,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帶劍上殿。文武百官,各有封賜。正元二年春正月,有細作飛報,說鎮東將軍毋丘儉、揚州刺史文欽,以廢主為名,起兵前來。司馬師大驚。正是:

漢臣曾有勤王志,
魏將還興討賊師。

未知如何迎敵,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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